百里燃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快点把他们赶走,本公子才不想和他们乘一条船。” 穿绸缎的二管事瞄了一眼大管事,发现大管事没有出言反对。 他又抖了起来,去往另一边,将所有等船的都打发走了。 这时,远处的大路上,一黑、一白和一青三道人影悠然向着渡口走来。 他们迈步的动作不大,但走路的速度却奇快,几乎一眨眼就走到了近前。 “这就是流泪河。”张道一传音给何不见与越荒州。 “流泪河自南向北,纵贯整个大楚王朝。” “在民间传说里,据说是一位神女下凡与人间男子相恋,那男子却负心于她,神女伤心流出的泪化作成了此河。” “据说行船河上,常能听见哭声呜咽。甚至在夜晚,能见到河面上的水鬼背月面河哭泣。” “若有人听这哭声听入了神,就会自己投入河中溺死,也化作水鬼。” “常年在流泪河上撑船的船公,都说这些水鬼是被神女的悲伤困住了,不得解脱,才为自己悲伤流泪。他们的悲伤,又传开来,拉更多人入河。” “为了平息神女的悲伤,许多人在河两岸建起了庙,祭祀神女,祈求行船平安,那些庙都被称为哭娘娘庙。” “渐渐的,众人也甚少称呼神女,反而以哭娘娘代称。” “靠近河源郡的河段,两岸连山,山上终年缭绕云雾,常有猿猴哀鸣,因而那段又被称为猿鸣峡,是流泪河行船中最危险的河段,也是风景最好的河段。” 何不见好奇道:“真有神女吗?若真有,她被改称‘哭娘娘’难道愿意?” “不清楚,”张道一说,“神女有可能是假,哭娘娘却真的存在。” “翊圣世界就是这样,存在还是不存在,都要看百姓信仰。” “昔日无人问津的小庙一朝得势,也能统治一朝、盖压一代。” “昔日香火鼎盛的正神,若是被人遗忘,也会落魄消散。” 正说着,二管事拦在他们身前,昂首天外,道:“我们二公子不和贱民乘一艘船,你们三个穷酸道士快点滚。” 何不见脚步一顿,一点不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百里家吗?好生霸道。” 张道一眼中多了些厌恶,继续传音给何不见与越荒州。 “我刚刚所说的,套在百里家也同样。” “百里家的家主之所以代代都是元婴修士,就在于他们牢牢掌控了河源郡百姓的信仰。” “百姓越是认为百里家威势无双,越是传唱‘百里王’的名号,百里家就真能割据一方、裂土为王。” “相应的,百里家必须向外展示他们的威势和霸道,以此来让更多人相信。” 他们三个金丹修士,灵识能覆盖方圆千里,离这里很远就看到了百里家这位二公子的所说所为。 只是没想到,这二管事居然还真的拦到他们三人身上了。 船公 鹓鶵岂会在意鸱鸟之“吓”。 何不见伸手转腕一指二管事, 随即甩袖迈步,走向百里燃。 “唔。” 二管事还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 二管事出离愤怒了, 他身上亮起一层火光,但这层火光却没能“烧化”他喉中之物。 “唔,唔唔唔唔唔!”二管事气得脸色胀红。 在何不见路过他身边时,他裹着一层火光的手胡乱抓向何不见。 “飒——” 越荒州身上杀气喷薄而出,鼓动周围的空气化为一道道风刃。 “锵锵锵锵!” “唔——” 无数风刃劈头盖脸向着二管事劈去,每一刀风刃都刮去二管事身上的一层火光。 二管事的手无助地在空中胡乱挥舞,想要抵挡风刃。 但风刃的数量太多了,力道也太大了, 他只能凭本能收回手臂抱头被动挨着。 千万道风刃交击在他身上, 让他站都站不稳。 “当。” “唔——” 二管事被刮得踉跄两步,双膝一软,膝盖骨结结实实和码头地面来了个碰撞。 痛得他脸色狰狞,想叫都叫不出来。 何不见这时已经走到了百里燃五步之内。 百里燃背后的两个带刀护卫紧张地拔出刀,一股金石锐气自他们的刀上散发开来。 百里燃身周也升起了一层金色的防护罩。 “二公子不必这么紧张,我们的朋友此时正在百里府做客, 我们三人此行正要去河源郡、登门拜访百里府。” “这艘船,二公子不想与我等同乘, 也必须要乘了。” 此时天色将晚, 长空寥廓,暮色四合。 天边堆积的云呈黯淡的紫色, 用它们的身体挽留着最后一丝霞光。 何不见背后的,围绕着二管事的风刃散去, 带动的风吹动何不见墨色道袍的衣袂,带起烈烈声响。 何不见笑着说完, 眉目间不见愠色,长身玉立,姿态出尘。 百里燃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眼中多了分凝重之色。 围绕着二管事的风刃,将他身上的火光一层层削去,却连他的一根毫毛都没有伤到。 这等控制力,远比风刃本身还要惊人。 若发出风刃之人心有杀意,二管事怕是会被千刀万剐。 大管事这时开口道:“既然三位是去百里府访友的,就是百里家的客人,自然当同乘一船。” “谁让你插嘴的?本公子还没发话。”百里燃狠狠瞪了大管事一眼,“什么时候本公子的事轮到你来决定了?” 大管事平静道:“二公子,家主请您务必在‘长明节’祭祖之前回去,我们不能在此耽搁时间。” 百里燃脸颊抽动,他泄了劲儿一样靠回圈椅里,冲着后面挥了挥手。 两个护卫归刀入鞘,他面前的金光屏障也消失了。 “好好好,”百里燃不阴不阳地道,“你倒是会拿鸡毛当令箭。” 大管事充耳不闻,反而向何不见三人拱手作揖。 “这位是我百里府的二公子,百里燃。二公子被家主宠坏了,三位仙长不要介怀。” “不知三位仙长贵姓大名?” “仙长之名不敢当。”何不见淡淡道,“在下道号灵和,这位是我师弟定虚,这位道号承真。” 这时,流泪河上,一艘大船劈开水流,向着这边驶来。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缓缓靠岸的大船吸引。 何不见摆了摆手,解开了二管家的禁言,对越荒州、张道一道:“走吧。” 三人越过百里燃一行登了船。 百里燃暗地里咬牙,瞥了眼二管事,冷哼道:“废物,还不快滚过来!” 说完,他一拍圈椅。 椅子凌空飞起,带着他登上了船。 二管事刚刚膝盖和大地来了次碰撞,也不知骨头裂了没。 听到百里燃的话,他忍着痛连滚带爬跟上了百里燃。 这艘大船共有三层,此时三层之内已有不少在其他渡口登船的乘客。 依照百里燃的脾气,早就将他们都赶下去了。 不过由于刚刚撞上了铁板,在船上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愤愤不平地抱怨:“为什么非要搭船?大哥真是脑子有病。” 大管家沉默地跟在百里燃身边,只要百里燃按照家主的指示行事、只要百里燃没惹出大祸事,他都闭口不言。 二管事刚刚办事不利,现在反而更加殷勤地贴过来。 “公子,公子别气,我这就安排最好的房间给您和姑娘们。” 何不见则漫步在走廊上,好奇地用灵识探查这艘船。 “这么大的船,也不是法器,也没有扬起风帆,我也不见上面有什么阵法……” “它是怎么能逆流而上的?” 这连张道一都不清楚了。 “我没来流泪河上乘过船……” 很快,何不见就得到了答案。 他的灵识看到二管家跑到了甲板上,找到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怪人,从怀中掏出一把信香,点燃后插在怪人身前的香炉里。 “船公船公,船费已付。” “顺风顺水,直到河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