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妩知道有人会借此大做文章,说谢宥逼死无辜老幼,她先下手为强,把老人孩子敲晕,关到了登州府大牢里,到时候人跑了或死了,都是府尹的责任。
后来那些盐官已经被逼红了眼,就变得和打仗差不多,穷途末路之辈们纠集起打手、官兵、地痞堵住了司使落脚的宅子,要将里头的人都杀干净。
当时谢宥在外头大张旗鼓地查抄,而崔妩则是让他们看明白了,能跟谢宥来登州城查盐不是什么寻常女子。
她早料到这些官吏会有丧心病狂的一日,早让人砌砖封死两扇侧门,乡兵和地痞围宅的时候,她临危不乱,指挥着护卫抵住大门,凡是爬上墙头的,都被她一箭一个射了下去。
那些人知道墙头不能翻了,改用巨木撞门,崔妩让人从上头泼了热油下去,一群人烫得到处滚,巨木更是滑得抱不住,后来索性火攻,带着盾牌重新上了墙头。
宅院大门洞开时,崔妩不但不逃,反而就坐在那里,妙青立在崔妩身侧。
在他们没有杀尽门口的护卫之前,妙青不会动手,肃雨更不是轻与之辈,而漆云寨隐在暗处的人,也只会在危险真正触及崔妩时,才会现身。
如此坚守到谢宥策马赶回来。
彼时崔妩正在院子里,满院的尸首之间坐着,火还在烧着,她拿着沾湿的帕子擦她沾灰的脸。
见他回来,崔妩也不惊讶:“都说了我不会有事,此刻怕是有贪官要趁机潜逃出登州,你别在这儿耽搁了时机。”
谢宥并未进门,深深看了妻子一眼,转身策马去捉拿潜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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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北风紧,登州最大的盐场边搭起了刑台。
刑台上跪满了盐官和盐商,还有些勾结甚深的府官、地痞……
几乎满城的百姓不顾海边风大,跟赶大集似的过来了,更热心的是那些在盐场晒了几辈子盐的盐工,他们面皮乌黑,手掌龟裂,常年光脚踩在海水里,脚踝肌肤溃烂,伸长了脖子张望,想要看清楚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戴枷跪地,人头落地的场面。
还有最特殊的一群人,那些和周敏一样从各盐官家中解救出来的娘子们,穿着崔妩找人新制的棉衣,戴着兜帽缩在一边。
她们乌黑的一双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身穿白色单衣,冻得瑟瑟发抖的罪官,有些想到从前的际遇,忍不住低头擦眼泪,眼睛和鼻子吹一片红。
等这些贪官死了之后,她们会得到安置银子,住到登州的慈幼堂去,学些傍身的本事,平静过活。
阴沉的天空下,谢宥站在刑场对面,高声念着刑场上跪着的官吏所犯的累累罪名。
“登州盐政古松年私吞二十万盐引,勾结下属和盐商坑害十万晒盐工钱饷,纠结杀手行刺上官,辅官扬竑为从犯,为一颗珍珠杀了渔民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