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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避子(2 / 2)

他甩袖而起,语气冷淡如常:「禁足三日,好好反省。三日后,来书房请罪。」

说罢,他转身离去,袁总管亦随之退下,内室一片静默。

三日后——

书房内,烛火静静摇曳,昏黄的光落在湘阳王沉稳的侧顏上。

他坐于案后,手中未执笔,只是长久地凝视着几张展开的纸张。

他看不透宋楚楚心中所思。每每以为她已然收敛,转眼却又行出叫人措手不及之举。

打探避子药——她这是哪来的胆子?

案上的画纸从怡然轩带回——他吩咐袁总管去寻,杏儿便交出了宋楚楚近日习画之作。纸上花鸟轻盈,笔触未算老练,却已见用心。

湘阳王一张张翻阅,最初只是随意一扫,直到翻到几张人物轮廓时,手指微微一顿。

头一张,是他。画中他头戴发冠,神情凝肃,身形挺拔,只勾了眉目与轮廓,并未细描。

第二张,是他卸去朝服后的模样,发未尽束,一缕乌丝垂落肩前,那是只有在内室她才见过的样子。

他心中微动。

直到他翻到第三张,画中人换了。

是永寧侯。

一张披甲立姿,鎧甲斑驳、笔势锐利;一张便服小像,眼角含笑,鬓边几丝银发细描入微,连眼尾皱纹也未遗漏。

湘阳王指节轻叩桌案,灯火下,他眸中一丝阴影悄然扩散。

画他处处节制,如临深渊;画她父却情感流淌,笔笔落情。

这点差距,看似无意,却让他胸口微闷。他忽地意识到——宋楚楚心中那最柔软的依恋,从来都不是给他。

他神情未变,继续往下翻。

便见一朵笔触细腻、姿态舒展的野花,细蕊微卷,花瓣开得极有韵致,色彩斑斕却不俗艳。

他认得这花——夜寒草,边关苦寒之地独有之物。

他四年前曾因西北补给之事驻守边关三月,见过那花在雪地中孤然盛放,极柔,也极倔。

他突然想起宋楚楚的话,伴随着那恣意的笑容——「王爷,妾随爹爹在边关住过几年,会骑马的。」

当时乍听之下,他并未在意。如今细想,愈发不是滋味。

他伸手将画按回案上,指尖微紧。那一瞬的动作几近温柔,却裹着难以言喻的压抑与冷意。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袁总管低声稟道:「王爷,宋娘子已到。」

湘阳王语气平静,未抬眼:「让她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宋楚楚穿着一袭淡桃色襦裙,神色忐忑,行至书案前福身叩首,声音轻细:「见过王爷,妾特来向王爷请罪。」

湘阳王未即抬头,声音平淡如常:「起来吧。」

宋楚楚应了一声「是」,缓缓起身,站定原处,却不敢多看他一眼。

她垂着眼,馀光偷偷一扫案上,见那几张纸张半展未收,心头一紧——她认得,那是自己的练习画。画花画鸟的几张在上,还有几张人物轮廓……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握紧衣角——那几张王爷与爹爹的描稿……杏儿怎会交上去?

书房静得落针可闻。

湘阳王终于抬眼,视线扫过她面容,落在她眼下那一抹红肿与倦意上,语气平静无波:「这些画,你都认得吧?」

宋楚楚心口一窒,低声道:「回王爷,是妾近日练笔所作……若有不敬,妾愿受罚。」

他挑眉一笑,视线落在纸上,声音含着几分讽意:「不敬倒也谈不上。只是,本王头一回见妾画主君,只勾轮廓;画父亲,却描得细緻入微。」

她猛然抬头,脸颊瞬间白了一层,语气带着慌乱:「妾、妾不是这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他接声而出,声音不重,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更慌了,连忙福身低头:「妾知罪……妾不该画得轻重失当,妾……」

他驀地打断了她:「本王记得,你曾居边关?」

话锋骤转,令她一怔。宋楚楚小心回答:「是,妾九岁丧母,爹爹忧侯夫人容不下妾,遂带妾去边关。至十四岁那年,他说妾已长大,不宜久居军营,便送妾回京。」

湘阳王沉吟片刻,终是冷声啟唇:「永寧侯自以为体贴,却未曾细思,将一女儿家置于满营铁血之地,日久年深,终教她成了什么模样。」

宋楚楚低头不语。她能感受到他语中的不悦,却又说不上来他究竟在气什么。

「于边关五年,都做些什么?」

「也就……骑马、学鞭、听将士们说边关故事、看星星……」

湘阳王闻言,冷冷一笑:「听来倒是比王府自在得多。」

语毕,他起身绕案而行,步步逼近,在她身侧停下,语气仍淡:「今日请罪,请的是哪一桩?」

她一怔,心头怦然乱跳。

他俯身逼近,声音低如碎冰:「是背着本王问避子药,还是——背着本王,心怀他念?」

宋楚楚猛地抬头,眸中带着错愕:「妾心里……只有王爷……」

「只有本王?」他语声一沉,冰意潜伏其中:「得宠却避孕,承欢却藏心。你说『心悦』,依本王看来,不过是图得安稳。若非无路可走,你岂会留在这府里,不随你父亲回边关过你的自在日子?」

宋楚楚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跪下,泪水瞬间涌满眼眶:

「不是的!妾心里只有王爷,绝无二心……」

她抬手覆上小腹,声音发颤:「妾也想为王爷孕子,只是……李嬤嬤曾说,妾室所出的孩儿,将来都得交由正妃抚养。」

她小嘴一撅,泪珠啪嗒掉落:「王爷快要立妃了,不是吗?如今连正妃是谁都还未明……」

语气愈发委屈:「妾也是庶出,从小受侯府大房的白眼、冷落。妾怕……将来孩儿若也如此,日日受人轻贱……」

说着居然低低地抽泣起来。

湘阳王蹙眉,神情愈发复杂。那一丝怒意似被她的眼泪微微软化,却转瞬又被心底更深的一层愤意吞没。

他抬起她满是泪痕的下巴,声音寒凉如铁:「宋楚楚,你是在说——本王的骨血,进了宗簿、冠了王姓,还会比你在侯府过得不如?」

她浑身一颤,只觉愈辩愈错,唇动欲言,却终究无声。

「你怕的,既非王府之制,亦非正妃之名……你是认定,本王护不住你与孩子。」

语毕,他怒极转身,袖袍翻飞,冷声丢下一句:「跪够了,便滚回怡然轩。」

说罢大步离去,未再回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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