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孩子被陈妈妈抓着好一通教训,温氏可怜那少年,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少年前不久丧父丧母,被家中贪财的叔叔给赶了出来,只能靠着卖家里刚成熟的林檎果来养活自己和妹妹。
温氏听着已是潸然泪下,将这少年带回驿馆时眼眶都是红的。
沈棠宁晓得温氏必定是想起了失散多年的哥哥沈连州,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柔声安慰了温氏,让锦书给少年端来热水并糕点吃食。
那少年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生得安静文弱,几乎瘦成了一条竹竿,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唯有一双眼睛黑亮清澈。
看见满桌子的珍馐美味,吞了吞口水,只吃了两块枣糕,问沈棠宁能不能将剩下的两块给他家中的妹妹捎回去。
谢嘉妤说道:“小子,莫说是两块糕点,这满桌子的饭菜都是你的!我嫂嫂与温夫人可怜你,听说你家里已无父母亲人,不如就来我谢家,保管你兄妹两人今后吃穿不愁!”
那少年却礼貌地谢过谢嘉妤与温氏。
“多谢贵人们,小人不愿卖身为奴,今日多有叨扰,全是小人的罪过。”
跪地磕了头,便要离去。
“不识好歹!”谢嘉妤嘀咕道。
陈慎瞟了谢嘉妤一眼,忽她身侧的沈棠宁走了出去,俯身站在那少年面前说了几句话。
少年眼中瞬间水光微动,流露出感激之色,忙跪地道:“夫人大恩大德,小人永世难忘,愿用一生回报!”
谢嘉妤惊愕咂舌。
待沈棠宁命长忠将这男孩子领出去找他妹妹回来后,谢嘉妤便迫不及待地缠着她问道:“嫂嫂,你与那少年究竟说了什么,他怎的一下子就态度大变,你真乃神人也,快教教我!”
温氏亦是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沈棠宁微微一笑。
其实不难,她许诺那少年不逼迫他签卖身契,日后也允他可以读书考试,不过相对的,那少年也要答应她的一个请求。
至于是何请求,对于少年而言自是不难,何况沈棠宁言辞间并无轻视怠慢之意,同样是有求于人。
只需答应一个小小请求,就能换来与妹妹后半生的温饱,还能获得他梦寐以地的读书考试的机会,少年焉能不感激涕零。
安置好兄妹两个,天色已不早了,众人各自回了房间。
沈棠宁与锦书和圆姐儿同住一个房间,二更时分,窗外的梆子敲了三下,沈棠宁望着窗外皎洁的夜色,锦书跟圆姐儿皆已出了鼾声,似是睡得香熟了,她仍旧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披衣打开了窗户。
流云散去,明月高悬天际,远处的山峦在明月的清辉下若隐若现,美得如一幅画卷,越发衬得天地间万事万物渺小如芥。
一缕微风吹来,风中有淡淡的血腥气。
沈棠宁微微蹙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慢慢地,她的注意力从心事上逐渐转移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中。
“别动。”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黑暗中一双冰冷的,鹰隼般的双目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那人将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尽管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却压抑不住身上那股血腥气与呼吸间隐忍急促的喘息声。
第63章
那人将匕首架在沈棠宁的脖子上,声音与匕首的刀锋一样冰冷,吐出的气息却是*有气无力。
沈棠宁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忙低声道:“你放心,我不动!”
顿了顿,又启唇柔声说:“你受伤了,我会医术,你先放了我好不好……”
身后许久没有传来声响,正当沈棠宁忐忑不安,在思考是出声还是趁他重伤反击之时,忽听“咕咚”一声,身后再次没了动静。
她试探着侧过身去,那人没反应。
她捂着脖子快速地后退,只见那人早已神志不清地倒在了地上,匕首却仍被他紧紧地攥在手中。
月光洒落在他苍白清俊的脸上,唇畔与衣角上沾染着点点的血渍,沈棠宁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竟然是他,那个曾经救过她两次的契人首领!
她急忙上前去试探男人脖颈间的脉搏,幸好幸好,还在跳动,人还活着!
锦书睡得正香,隐约间听见耳边沈棠宁呼唤她的名字,揉着眼睛坐起身来,看见眼前一幕,惊得险些叫出声来,是沈棠宁捂住了她的嘴。
“嘘,别出声,过来帮我搭把手。”
锦书也认了出来这地上的男人似乎是之前救过沈棠宁一名的商人,只是不知为何他会突然重伤出现在了此间。
沈棠宁先将圆姐儿的小摇床轻轻推到角落里,再与锦书两人合力把男人抬到了床上,挽起袖子脱去了男人身上的衣服。
看得出来男人身上伤得不轻,腹部、胸口、后背等处共有十几处不同程度的刀伤或箭伤,虽然大多经过简单的包扎,但很显然并不能止住血。
胸口处的箭伤倘若再偏一些,兴许人此刻就没了。
锦书点了两盏油灯放到床边,又悄悄地下去端来两盆热水。沈棠宁一面冒着冷汗,一面给他清理伤口。
“娘,娘……”
伯都躺在床上,喃喃呓语。
梦里,娘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替他拭汗,柔声唤他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