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把手从玻璃上收了回来,囚室里一片狼藉,他手上只有自己的血迹。
赢不是他赢的,仇不是他报的,他不是那么纯粹的人。支持着他一路撑下来的执念被莫林否认干净,和大义交织的私心被拉出来放在阳光下暴晒。
司晨,杜钰,球球,他们迟早要知道的。
他们迟早要知道自己不配被他们救。
想到这儿祁连反而释然了,他眨了眨眼反而笑了。那是个极其轻松自然的表情。
“没关系,”祁连说,“你放不放过我我都不会好过,但是你要兑现诺言。”
脚步声随着大门合拢的声音消失不见,探望区的重力感应消失之后灯光迅速熄灭。莫林没有再吼叫,漆黑中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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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原本以为他会面对暴怒的司晨、失望的杜钰和干脆不再理他的萧山雪,毕竟这些事情他连自己都没法说服。本性的遮羞布被扯掉,他跟莫林吵得面红耳赤但鸡同鸭讲,他不敢想自己在他人眼里会变成什么样。
自私、伪善、假仁义?
一个声音说我迈出第一步就是因为私情我活该;另一个声音说谁不是这样凭什么只苛责我?第一个声音又说如果不去管闲事可能真的就没这么多事;第二个声音说可是我又没有做坏事如果不管莫林现在说不定已经把燕宁吞了——
短短几步内他思绪乱得可怕,但都是水过无痕,脑子里什么都没剩下。
开门之前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大概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监控室里的灯光柔和,杜钰坐在桌前看红外监控,司晨抱臂靠在对面的墙上,监听耳机摘下来垂在胸口。
然后有人炮弹似的冲过来正中心口。
球球双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到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他瘦极了,但是温热的,心跳贴着他的胸膛。
盔甲还没来得及扎好就散掉了。
祁连僵硬地把手抬起来,放在他的后背上,在疏离和心疼之间维持着艰难的平衡。但萧山雪向前倾着,沉溺在他双臂之间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好像他是挂在祁连身上,而不是自己站着。
他想抱就抱,不在乎背后两个大活人怎么看,当然了,背后的两个大活人也好像根本没看见。
杜钰说祁哥好涵养,要我非得冲上去把他龟儿脑子打出来不可;而司晨只是长长地唉了一声。
“祁连,众人的牺牲背后也一定有众人的利益。莫林的野心不止于此,这不止是你和你向导的事情。每个人参与这件事的原因都不一样,所以很多事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祁连闭上眼睛,把脑袋压在萧山雪发顶,点了点头。
监控室里一时无话。
萧山雪头发乱了,他哼哼唧唧地说:“你怎么这么慢?”
“我……”
“白雁,也是我吗?”萧山雪闷闷地说,“你说我只有一个名字,这是第三个了。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