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们抬着棺木,喜不自胜地回去交差。哭晕在地的妇人被人搀起,沿着原路返回,回家去了。
苏芩站在暗处,此时回过神来,忽然察觉余光里有一大片惨淡的白色,她转过头去,发现街边的墙面上用白色油漆划上了几行标语,内容大致是——“急招四十岁以下医疗志愿者,报酬丰厚,直接联系军士街区,家中有新丧者一并优待”。
郑旦感到周身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他痛呼一声,胡乱挣扎,猛然睁开了眼睛。腿部开始抽痛,他本能地往下一摸,左膝以下只剩了空荡荡的裤管。
是,他记起来了,怪物、同伴、背弃、撕咬……那些混乱的画面再度涌到了眼前,他头痛欲裂,胃部一阵翻滚,爬到床边不住干呕,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床边?郑旦稍微清醒了一点,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潮湿低矮的房间里,床尾有一扇破烂窗户,零星几点雨飘到了脚边,旁边还放着一支残破的火铳,看到那支火铳,郑旦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也顾不得那条断腿,用手肘支撑着慢慢挪动,试图把那支火铳握在手里,那已经算不上兵器了,充其量是个扭曲的铁棍,对他来说,却像是某种倚仗。
谁知道这张床本就是临时搭建,是梯子与木板的结合体,郑旦躯体沉重,还没动多远,就听见咔嚓一声,床板裂开,他整个人滚到了地上。
房间的另一侧的小门忽然开了,一股凉风吹了过来。
郑旦下意识抬头,看见门外出现一个穿着草鞋戴着毡帽的人,那人动作粗暴地摔上了门,又把被雨淋湿的毡帽往地上一掼,露出一头褐色卷发。他这一番动作,弄得门口雨水淋漓,甚至溅到了郑旦脸上。
郑旦张了张嘴,“霍曼……”他感到有些难堪,“是你救了我?”
霍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救你?”他饶有兴致地问:“我恨不得你们都去死,死得越难看越好,怎么会救你?”
郑旦沉默下来,他谨慎地看了一眼对方,手臂快速伸出,想去够已经近在咫尺的火铳。
霍曼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快他一步,一脚踢开火铳,又故作不察,踩上了郑旦的手背。
“哎呦,”霍曼笑道,“真是对不起,我怎么踩到你了,这可是尊贵的预备役,我怎么敢啊?”
他上前一步,看似殷勤实则粗暴地把郑旦扶起,让他重新跌坐在了歪歪斜斜的床板上。
郑旦面露痛苦,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低头一看,衬衫上、裤腿上渗出了一层血迹,原本的伤口再次撕裂了。霍曼仍不罢休,拖着他左右摆弄,直到看见郑旦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这才撒开双手,后退了一步站定。
“霍曼,”郑旦面色阴沉,“当初在一号城,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早就死了,你恨谁都可以,就是没有资格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