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珉面色阴沉,一手支着太阳穴,垂目看着桌面,听完主管的陈述后抬起右手挥了挥示意他滚。
从脸色来看,他的确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最后限度,主管再也不敢多说,十分识相地滚了。事件最终以裁撤更换所有保安并全面升级工卡系统为终结。
梁景珉的脸色很差,长时间的连轴转对他而言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他的确极为强悍,但只要是肉|体凡躯,都有能力的边界点。
他依旧浑身上下一丝不苟,若不细看,从他身上瞧不出任何力不从心的模样,然而他挂下巴的黑眼圈和消瘦了一圈的脸颊昭示着这些日子耗费的心神依旧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赶走了主管,梁景珉靠在椅子后背上,缓慢出了一口气。
他抬眼扫了一眼那张离婚协议,右下角赫然是程荆的签名。
无须笔迹鉴定,他一着眼便看出是程荆的字迹,简直分毫无差。
线索断在了这里,梁景珉轻轻摩挲着那张纸,眼帘垂敛,不知在想着什么。
单薄的纸张似乎也带点温度,他抬手抚过程荆的字迹,忽然没来由想起那日程荆从湖畔别墅逃出去时,留在床头柜上的字条。
梁景珉翻出钱包,找出了那张皱皱巴巴的字条。一张鹅黄色的便签纸,那日盛怒之下被揉得发皱,像颤抖花蕊上欲飞的粉蝶,字迹依稀还能看清——
“提前祝你新婚快乐。我成全你们,别折磨我了。”
落款是“程荆”二字。
梁景珉将字条放在离婚协议书边,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他皱起眉也是好看的,像风揉皱了湖水,起波澜时是另一番动人。他认真端详着,总察觉有哪里不对劲。
倘若不细看,两张纸上的签名几乎如出一辙。
都说字如其人,形容程荆算是恰如其分。他的字微微连笔,写得相当漂亮,和他本人一样,都可作为供人欣赏的艺术珍品。
梁景珉再度伸出手摸了摸签名处的纸张,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骤然翻过了那张纸。
一翻看便发现,若说这个签名有哪里不合寻常的话,那便是“程”字左侧偏旁中的“木”字格外用深,力透纸背,墨迹微微渗透了出来。
但这仿佛也代表不了什么。不过是一个笔画的深浅差异,兴许只是偶然。
但倘若是故意的,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梁景珉不可抑制回想起暴风雨夜程荆的眼神,想起他说出那句“我们不要再见了”时的神情。
他的眉目潮湿,眼神却是很淡然的,那种独属于程荆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