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沈灼怀的话来说,这里一定会蔓延着一股死气,因为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但是……这无患营里,太安静了。
安静得几乎不像是十不存一的死亡之地,甚至与外头都没有什么区别。
而天边……天边没有盘旋的乌鸦和秃鹫,只有那士兵口中所描述的,四处可见的冲天的黑烟。
……以及一股奇怪的,焚烧油脂的味道。
司若心中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预感叫他背后发凉。
同时他意识到,在他停留原地,思考这一切的时候,本该作为引导者领着他去行动的士兵,也像一樽石像一样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他根本不想动弹。
司若微微皱起眉头,决心还是先跟随士兵,去看看无患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道诡异的黑烟——又是因什么而起。
于是他上前半步,拍了拍那个士兵的肩:“这位小哥,我们还不走吗?”
那个士兵缓慢的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极其缓慢,仿佛是在确认什么,却没有回半句话,迈开步子就往其中一个方向去了。
司若赶紧跟上。
随着深入无患所,司若的疑虑越来越大——这里完全没有一个医所该有的样子,哪怕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目之所及的地方都异常空旷静谧,不见其余士兵,也不见病人,更看不到烹煮过食物的痕迹——干干净净,仿佛一个空城。
他们要处的尸体呢?要帮忙医治的士兵呢?他们在那里?
那个士兵步子迈得很大,走的飞快,司若紧赶慢赶才赶上他。他很明显来过这里不止一次,穿街绕巷十分娴熟,径直往最近的黑烟处去。而随着他们离那烟雾越来越近,哪怕戴着帷帽,司若也愈发能闻到那种炙烤过皮肉的,干涸的血腥味。
司若终于想起来,他到底在哪里嗅到过这种味道——
在苍川。
这是尸体焚烧不尽的烟,腻得令人作呕。
突然,那个士兵停下了。
“终于到了。”司若听到他说——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声音,但因为此时此处,以及那声音里的一些快乐,它听起来分外诡异。
他们的确即将逼近一处黑烟。
司若也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人,许多人,或者说许多尸首,被粗鲁地像是堆垃圾一般,堆叠成差不多一个半人高的小山丘,有些人面色青白,像是病重死去,但有些人却面色红润,眼睛圆睁,似乎很是惊恐,这些尸首的手脚……们,堆叠在一起,层层叠叠,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人形,在冲天的大火中被迫焚烧着,那原本还能看清一些面目的黑洞洞的眼睛,在周围一把又一把柴火中,逐渐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