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奴告辞。”云夭苦笑,起身闭了闭眼睛,脸愈发苍白,听话地起身朝面前的皇帝行礼,不再有任何多一字的反驳,直接退出玄武殿。
萧临一直看不清她神色,只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消失不见。或许看不见她便不会如此烦闷,可没想到心底更加难受。
他太阳穴突突跳着,直接从一旁抽出宝剑,将那书案劈了个稀烂,才将剑掷地。他沉默地坐下,看着云夭离开的方向,目光空洞,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夜色来临,福禧上前道今夜韦婕妤邀萧临至承香殿用膳。
萧临正在气头上,看了福禧一眼,“让她滚!有多远滚多远!”
“是。”
“等等。”他喊住福禧,“去与韦婕妤说,朕政务繁忙。”
福禧愣住,很快反应过来,“……是。”
萧临气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再也受不了,便派了几个暗卫重新监视云夭的一举一动,任何情况都直接向他汇报。
……
又过两日,太后被赐死后,也不知何仇何怨,萧临竟直接派人砸了寿安宫。
这些日子虽然萧临未传召云夭,可如今寿安宫重修,在福禧请求下,云夭时常前往六局帮着寿安宫重修一事,忙得脚不沾地,一时间便将他抛至脑后。
当她终于一身疲累回到玄武殿偏殿时,却没想到里面堆满了各种金银首饰,锦缎华服。
“阿母?这怎么回事儿?”云夭净过手,擦干后不解问道。
正在收拾的徐阿母上前,笑道:“这是陛下派人送来的,说是对前些日子功劳的赏赐。诶哟,姑娘啊,就算老奴我在云家多年,也都未见到这般华丽之物。”
说着她从其中拿起一根金簪,上面镶嵌宝石,做工华丽精细。
云夭只是随意一瞥,又看了满屋,竟无处可下脚,冷淡道:“阿母,将这些东西都登记在册,随意找个仓库一放。”
“姑娘不试试吗?”徐阿母不解,拉着她往一袭红白相间的罗裙走去。
云夭站在那罗裙面前,看着上面繁复金丝,珠光锦绣,在阳光下泛着熠熠红光,真是她两世以来见过最美的罗裙。
若是前世的自己,定然欣喜,可是如今再看去,总是讽刺至极。
“阿母,将这东西收起来,别弄坏了,我不会穿戴的。”
“为甚啊姑娘?”徐阿母惊讶地回看她,“这不是陛下赏赐姑娘前段时间立下的功么?”
云夭垂眸,想起与萧临的争执。说实话,失望定然是有。
她以为他们之间关系与曾经不同,也以为他变了,不再如曾经那般如此不通情达,可他几句话下来,才让她知晓过往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没什么,总之记住我的话就是了。”说完后,她一眼都不想看这些东西,便直接又走出偏殿,眼不见为净。
殿外白雪皑皑,她缩了缩脖子,将自己藏在白毛领的披风之中,片刻后,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其在掌心融化。
那日经历萧临那一席话,她幡然间醒悟过来。而当看到一屋子的珠光宝气,似乎又重回到了前世做他女人之时。
活得像一只宠物,只有讨好与逗乐,将命运放在他人手中。
……
萧临记得曾经也有段日子,云夭说不来侍奉,便不来。如今似乎又回到了相同的局面,本以为晾她几日,自己便会恢复平静,却未想到,一日比一日难熬。
每每夜晚,闭上眼睛便是她最后离去前苦涩的笑。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此番举动究竟是为何,可是作为一国之君,又实在丢不下脸面向一女奴低头。
他赏了她这么多名贵之物,气怎的还未消?
寒冬下,一日比一日冷冽,整个宫中见不到白色以外的色彩。
而前几月河西走廊那场大战,让突厥损失惨重,萧临收到线报,据悉突厥内部斗争日益加剧。巴尔塔大可汗与吉勒叶护可汗两人斗得死去活来。
此时,突厥被内战消耗,原本的西域联盟瓦解,正是大邺讨伐突厥的最佳时机。
朝堂之上无一人不支持,萧临也做出御驾亲征的决定。可是在下诏征兵的前一刻,他却犹豫了。
他看着写好的诏书,玉玺始终没能印上。
此刻他忽然想起在边境的那段时日,平淡而简单的生活。突厥部落中的巫医与古娜,满山的黑头羊,浩瀚无垠的星河,风吹过脸颊的清爽,还有她脱口而出的“五郎”。
数十万大军踏平突厥,一直是他少年时的志向之一,可若如此,那些留存的奢侈画面,是否也会跟随着铁骑的马蹄印,灰飞烟灭。
他对此犹豫了许久的时日,都未能想出一个完美,符合心意的解决方案。
可机不等人,犹豫越久的时日,大邺或许越可能错过。
着急的不只是各个朝臣,还有赵思有。
连续数日的大雪,终于渐渐小了下来,而后彻底停止,只是路面仍有未被扫除的积雪。
宫中抄手游廊之下,云夭踩着积雪小步前来,终于见到多日不曾碰面的赵思有,心底还是喜悦。
“思有哥哥。”
赵思有见云夭向他行礼,立刻抬手将她扶起,“好了,你我之间,何需这些虚礼。”
“要的要的。”云夭抿着小嘴道,“这过去许久时日,我竟忘了问,听闻思有哥哥在关中地区,劫杀贺氏一党,可有受伤?”
赵思有摇摇头,细细和她说了一番当时战况,又和声道:“我一文官,只是在背后做参军罢了,上阵杀敌的都是将士。不过此次战役,倒是让我觉得自己得多练练武功。”
云夭笑了出来,“不知思有哥哥今日寻我,是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