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夜归的船往港口开,船员在用灯和岸上的人交流,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手冢却在我开口之前出了声。
“是在报平安。”他的眼睛里映着灯光。
我跟着念出了船员灯语打出的暗号,船也离港口越来越近了,回头看向他:“你连这个都懂啊。”
“航海灯语一般都是莫尔斯码,爷……爷爷教过我。”他解释道,只是说话的时候因为冷所以上下牙齿磕碰了一下,所以就结巴了。
我摸着身上的外套思量了几秒钟,接着脱下来把外套举过头顶盖住我们两个人,风正好是从后方来的。我稍微往他那儿又挪了挪,本来两个人就贴得很近,这下我的头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有些紧张,整个人的身子立刻僵住了,我笑起来说:“这下我们就是共过冷暖的友人了,国光君。”
“叫我国光就可以了。”他也伸手拉着外套,同时低头和我对视,让我省略了称呼里的敬语。
这么一想,小学生交朋友总是很容易,只要大方开口就可以。如果是现在的冈田早苗遇到现在的手冢国光,大概一开始就不会去主动搭话,那家伙看起来就很不好相处,我为什么要腆着脸去示好。包括当时我想跟手冢的爷爷学柔道,我完全没有考虑过师父是什么身份,而我又是什么身份,我只是跑过去向他表达了我的想法,如此而已。
不过如果我不开口的话,我这辈子应该都没有机会从藤沢的小道场走出来,成为手冢国一的弟子,承担他对弟子所有的期待,更不会变成手冢国光身边唯一一个能够用来分担祖父给他的压力的人。
如今我也逐渐明白,我名义上是师父的弟子,实际上是负责均摊火力的工具人。
抱歉,我开个玩笑。
大白天还是不要提到某些人了,我不过回忆了一点小学时候的事情,打开电脑就看到我的这位「共过冷暖的友人」传来了邮件。手冢说手术很成功,他准备一边进行复健一边在这边的高中读书。若是恢复情况符合预期的话,十月之后他将开始自己职业比赛的第一站。
实际上手冢国光并不是那种会事无巨细把自己的事情都报告给别人的性格,他之所以会把什么都告诉我,也不单纯是因为我跟他真的是亲密友人的关系。说到底,他就是个和家人有分歧却不知道如何善后的普通十六岁高中生。因为他知道我总有办法把他的情况都转告给师父,而他在离开日本之前还没有跟师父达成和解,师父依然无法接受他放弃成为警察而要去德国打网球。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让师父不要担心他。
我果然还是当了他们祖孙之间的工具人。
不过看到他在邮件最后写上了「预祝你大赛顺利」的时候,我还是笑了,手冢这家伙还是有点良心的,那我勉为其难做好这个工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