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宁的意识飘荡在漫无边际的深渊中,像是永远也找不到尽头。
意识沉浮之际,有谁抓住了她的手,些微暖意驱散了孤寒。溯宁睁开眼,看见躺在榻下的南明行渊不知何时突破了禁制,将她扑倒在怀,睡得很是安稳。
溯宁深吸口气,果断将他从自己身上掀开。
南明行渊撞在床角,抬头时神色尚且带着三分茫然,不过随即脸色变幻,姹紫嫣红,很是好看。
他开始认真地考虑,将这些时日见过自己原形的仙神都灭口的可行性究竟有多少。
见他神情,溯宁便知他是都记起来了。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接收到她的目光,南明行渊回想起自己做过什么,一时只觉生无可恋。重伤失了神智后,他便只剩本能,会做什么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在溯宁目光下,他强作镇定,施施然坐起身,掸了掸袍袖:“睡完就扔,明光君未免太无情了些。”
听了这话,溯宁云淡风轻地回道:“本君一向如此。”
南明行渊无言以对,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屈身上前,手撑在她脸侧:“当真?”
目光对视,气氛像是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尤其当他们还处于同一张床榻上。
魔族的气息将溯宁包围,溯宁摒去心下生出地些微异样,指尖灵力汇聚,眼神显得有些危险。
在她动手前,南明行渊及时收回手,身形落在床边,他看向溯宁:“喝酒吗?”
他请。
溯宁没有拒绝。
天边似明将明之际,她与南明行渊坐在断崖枯树上,距离不算近,也称不上远。
眼前云海翻腾,未熄的辰星缀在其中,万籁俱寂,天地都好像还在沉眠。
喝过酒,南明行渊便准备离开。
他要去归墟。
这一点,不必说,溯宁也与他心照不宣。
就算归墟之行有无尽凶险,注定九死一生,他还是会去。
何况如今,他已经寻到了那线生机。
南明行渊握着酒坛,抬手描绘出当日在虞渊地下洞窟中所见的残缺道则。
他已见寂灭,又在这方天地下,得见新生。
南明行渊看向溯宁,眼神难得显出认真:“这也是你在找的答案么?”
她自深渊而归,如今所求可已如愿?
溯宁没有回答,晦暗光线下,她眼底现出灿金纹印,一闪而逝。
南明行渊也没有再追问,其实在问出这话时,他心中未尝没有答案。
“你到底想做什么?”南明行渊忽然欺近溯宁,近得他只要转过头,便能吻上她脸侧。“阿宁。”
在方寸间,他撑开屏障,隔绝了所有窥探。
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唤溯宁,姿态亲密得如同眷侣呢喃。
“你会知道的。”溯宁回道,目光落向他身后。
只见天穹上朝阳初升,撕破漆黑夜幕,将重云染成赤金。
如果他能从归墟活着回来。
漆黑翅翼在身后展开,南明行渊和溯宁拉开了距离,以他们的身份,彼此间似乎注定满是试探与算计。
只是不知在试探与算计中,是否能有分毫真心。
不知想到什么,南明行渊笑了笑,抬手向溯宁抛出了什么。他没有道别,翅翼飞掠,身形转瞬已经被云海淹没。
溯宁伸出手,落在她掌心的是一截属于魔族的白骨。
一截属于南明行渊的白骨。
南明行渊没有解释他为什么给她这截白骨,溯宁也没有问。
她收紧手,将灼烫烈酒饮下,任天光洒落在自己身上。
在南明行渊离开瀛州后不久,昊天氏帝子将复生的消息便自琼华天传来。
大约是觉得事已将成,又有昊天氏帝君为倚仗,苍穹殿旧属终于不再着意隐瞒。
玄度向溯宁转告此事时,神情难得失了寻常沉静,显出少有的激动神色。他与鸿苍少时相识,交情深厚,如今得知他将要复生,自是不胜欢喜,就连此事会连带对神族局势造成如何影响,一时都来不及考虑。
比起他,溯宁的态度无疑要冷淡许多。
苍穹殿旧属以为,身为父亲的昊天太爻是鸿苍复生的倚仗,不过想起镇魔塔中所见,溯宁却很怀疑,昊天氏这位帝君是否乐见于此。
还是说,他如今已然化道鸿蒙,不死不灭,便不再将鸿苍当做威胁?
溯宁凭栏望去,难以自神情中窥见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