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大理寺卿……”
岑听南在桌下狠狠扯了顾砚时一把,顾砚时顿了顿,对上她警告的目光,眼神扫过一旁满含期待的方应溪,垂首牵起个笑,才继续道:“倒是郁姑娘作为大理寺卿的妹妹,说出这样不顾律法的话来,也不知你阿兄听了该得多么心寒。”
郁文兰眼里霎时盈了些戾气:“你当你是什么人,一朝律法你说改就改?若律法有用,天下便不会有那么多穷凶极恶之徒,不用极刑,酿成大祸,受害人的一生又该同谁去寻个说法?!”
顾砚时悲悯地看他一眼。
“作为一朝之相,我说改便能改。”
“今日改不了,明日也要改。不能因为难改就不去做。”
“天下恶徒数以万计,你能打断一人腿,能打断千千万万双腿么。我辈中人要做的,乃‘教化’二字,以律法教化,以情理教化,以影响深远的重案教化,这才是大理寺当承担起来的职责。”
“这话你回家,也同你那喜用极刑的阿兄好好讲一讲。”
“若他想通了,给圣上上封折子,或许能早些从赋闲的无聊里挣脱出来。”
“……也免得做些糊涂事,混账事。旁的也就罢了,做到我府中人跟前,我是断然不会只看着的。”
顾砚时一口气说了许多话,郁文兰脸色愈发铁青。
岑听南却听得眸子愈来愈亮。
到后头,终于愿意正视顾砚时了,盈盈地看着他,惹得顾砚时不动声色勾起唇。
方应溪在一旁都看呆了:也没人说过左相大人原来不是传闻中那样不近人情,不苟言笑啊……
她不知的是,她今日听顾砚时一席话,已经比她那五品武将的爹十数年来听过顾砚时说的话还要多了。
郁文兰冷哼一声,拍着桌起身,连句告辞的话都没留下离了席。
方应溪从怔愣中被惊醒,连忙追了出去,扭头冲岑听南喊:“我去追她,荷宴那日我还来吃冰酥酪,南南给我留位置!”
到底是她带出来的人,方应溪心头揣着份责任呢。
她叹了口气,今日不知第多少回叹道,这郁家二妹比她阿兄真是差太远了!
“诶,应溪你慢些……”岑听南站起来也想要追出去。
被顾砚时一把拉住,懒洋洋同她道:“去哪儿?这冰酥酪的账还没清算呢。”
第42章 灯火下楼台
(慎买……
又算账。
岑听南来了脾气,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上位者似的去睨他。
“日日都算账,我这耳朵都听起茧了。也没见左相大人真算出什么来,还是从小阁老教你珠算没教好呀?几碗冰酥酪的事,累得左相大人一个夏季都快过完了都没清算完。”
她气冲冲的,让顾砚时想起幼时在山里曾短暂养过的一只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