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风听得哭笑不得,一张脸青一阵黑一阵,假笑道:“没出息的毛头小子。”
江见听到这番贬损,不仅没有黑脸,反而露出灿烂到无以复加的笑,语调友善到了诡异的程度。
“那待会我这个没出息的毛头小子可要好好领教一下前辈的本事。”
莫风笑容一僵,心里暗道了声不妙。
至于外头的纷争,躲进屋子里的云桑便不清楚了,她只听到门外瞬间爆发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动静。
刀刃碰撞的声音是最多的,听起来便很是凶悍。
一回头,颜太守正在屋里走来走去,一看便是心神不宁。
云桑寻了个小马扎坐下,安安静静地等候着结果。
颜太守看起来比她这个家眷都着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后,又心急地在门缝处探头探脑,恨不得外面顷刻间便分出个胜负。
这些混江湖的侠客多有内力,这东西的神奇云桑是领会过的,怕这个憨厚的太守大人被误伤,云桑一边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一边试图劝说道:“大人别靠那么近,小心有危险,坐下歇息一会吧。”
谁知她话音刚落,一柄飞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了门框上,虽然同颜太守还有一段距离,但也足够吓人了。
颜太守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旁两个仆从立即过来搀扶,三人大呼小叫的模样虽然有几分惨兮兮的,但着实滑稽有趣。
云桑心道好在没过去观战,要不然被吓到的就是自己了。
颜太守整理好衣襟,面色发白地回来了,总体来说他心里头还是高兴的,千机阁请来的侠士们都十分厉害,这代表他的女儿有救了,抓捕歹人的希望也大了。
心态缓和的颜太守将目光放在了坐在小马扎上玩九连环的少女身上。
纤细玲珑,稚嫩美丽,同他闺女一样的年岁,看起来也是纯真柔弱。
颜太守觉得,这样姝静柔美的小姑娘更应该被家人精心呵护在闺阁中才合理,而不是跟着那些朝不保夕,总是浪迹天涯的江湖侠客。
他也搬了个小马扎,坐到了云桑跟前,苦口婆心地絮絮叨叨起来。
“小姑娘,千万莫要沉溺在美丽的皮囊和幻想中的爱情里,人一生还是求个安稳日子好,你现在年纪小不懂,日后会吃许多苦的。”
颜太守瞧见了那白袍少年,确实生得一副能勾得少女神魂颠倒的好颜色,也难怪能诱得这小姑娘愿意跟着他颠沛于江湖上。
但作为经历颇多的长辈,颜太守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几句,毕竟若是他家月儿,他决计不会让其吃这个苦的。
因而他给月儿挑选的夫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友人之子,两人感情多年来一向很好,眼看着便要成婚结成夫妻,却不想遇到这破事,他心都要操碎了。
歹人潜伏在蔡郡,他就算推迟婚期也于事无补,毕竟不能拖一辈子,且他也不能任由歹人继续为祸蔡郡,此次必须一击即中!
念此,颜太守握了握自己那圆乎乎的拳头,满心亢奋。
云桑也不是小孩子,自然是听懂了颜太守的话,心知他是误会了,但存着的也是好意,云桑便半顺着道:“劳烦大人操心了,我都知晓的,心中有分寸。”
若是能恢复记忆寻到家人,云桑定然也不想与江见做这桩交易,虽然江见这人也没让她吃什么苦,但终究是家最好。
想起梦里那个温柔疼惜她的“爹爹”,云桑心口便是一软,密密麻麻的酸软在心口炸开。
她的苦衷自不必总是对外人言说,云桑话语含蓄而客气。
少女说话的时候神情平和,丝毫不像是那等为爱冲昏头脑的单纯无知少女,这让颜太守不知说什么好了。
“既如此,你……”
话还
没说完,外面的各色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听了下来,只听嘭的一声响动,房门被从外面忽地踹开,天光从敞开的房门照射进来,让正坐着小马扎的一老一少下意识用手挡了挡。
“这么快!”
颜太守知晓是胜出者来了,惊诧的同时十分开怀,雇到的侠士越强,他越是安心。
他刚笑着定神看去,认出是哪个后,神情讪讪起来,但很快被其遮掩了下去。
因为胜出的人正是那个白袍少侠,他刚刚才撺掇了人家的娘子,说了些算是坏话的话,眼下见了正主,颜太守这老脸都不知往哪放了。
别的不求,只希望小姑娘可别将他先前的话学给夫君听,要不然人家一翻脸走了他可没处哭去。
“少侠年纪轻轻便如此武功高强,在下佩服,佩服。”
颜太守殷勤地上前恭贺着,对这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侠士夺得玉璧,心里的意外不必言说。
想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江见那本束得利落精神的高马尾都歪了不少,身上白袍也有些脏污了,不仅如此,上面还有数道口子,有的地方甚至隐隐渗出来血色。
但江见好似浑然不觉,神色如常地提着那块玉璧进来,先是目光四扫,锁定了一旁坐着玩九连环的云桑,神色松了松,才将目光转向笑容让他有些觉得有些古怪的颜太守。
“玉璧还你,什么时候办事?”
随意晃悠了几下手里的玉璧,江见径直将其抛给了颜太守,一边走向云桑一边问话道。
云桑自他进来后便将九连环塞了回去,麻利整理着自己的小包,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奔向朝自己走来的江见。
“少侠莫急,小女的婚仪在三日后,这几日还劳烦少侠与姑娘在府上做客几日。”
江见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牵住了刚走近他的云桑,垂眸在她身上看了看,问道:“没事吧?”
眸光有些发颤地离开江见那被殷红血色浸染的破损衣袍,听到江见的话,云桑怔了怔,失笑道:“我好好在这里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才对,都流血了。”
血的颜色太过刺目,云桑不忍去看,只说话声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