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翳干巴巴道:“是你自己偷走的。”
漭滉摩挲着下颌,捉摸半晌,说:“罢了,实话告诉你。人间秽气积郁,本来千年一轮回,是顺其自然的现象。当年末代秦王在位时,也是这般秽气冲天。世外天原本以为,是李氏王朝走到了尽头,该当有个人站出来取而代之。新朝确立后,一切自然回归正轨。你自己也说,拿走李桓岭的法器,是因法器镇守着王朝的气运。没有了这些东西,你正好可以推翻他的子孙后代。可是你小子,究竟拿着那些法器,去地下做了什么?”
青女道:“不,江宜并没有拿走所有的法器。定海枪还在东郡道院。”
“那把定海枪,”江宜说,“早就不是真的了。”
三双眼睛落在他身上。
“三百年前——也许是这个时间,我也并不能肯定——李桓岭早已用赝品换走了道院的神枪。那把真正的神枪,就是我在地底看见的东西。”江宜说。
青女神色怔然,屏翳看看江宜,又看看祂,嘶地抽了口冷气。
江宜道:“照理说秽气也是天生地养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有天地容纳净化,何至于到扰乱人间秩序的地步。我心有怀疑因而前往妖川深处查探,在那里发现了定海神枪。李桓岭用定海枪镇住地毂数百年,使得亡灵无法往生,秽气无从净化。我的力量与神曜皇帝相比,不啻于萤火之比皓月,何况定海枪是认主之物,凭我一人不可能取出神枪。因此才想了个办法,借其余四样法器一用。”
与三位天神愈来愈凝重的态度比起来,江宜简直称得上神色轻松:“所幸,被我蒙对了。这办法果然管用。可惜五件法器已遗落在妖川中,诸位若要践行对神曜皇帝的诺言,可自去取回,恕我无力奉陪了。”
他这话说得却是故意说来气人。世外天本自为清气聚合而成,与地气孕育的污浊泾渭分明,彼此都势不相容,青女祂们更不可能亲自进入妖川。
然而他说出来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青女、漭滉与屏翳顾不上气他的揶揄,彼此交换个眼神,陷入沉默。
李桓岭当年飞升之后,肉身立刻被毁去,失去了自由行走的能力。他究竟如何做到在三百年前,前去拜访庄公羽的茅舍?又是如何重拾战枪,将之投下妖川?江宜早就在想,世外天当真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尽管他也很想问清这些事情,但是……江宜眼前阵阵发黑,体内的秽气不受控制,不时遮蔽了视线。他的时间不多了,事却没做完,现在还不是停下来算账的时候。
他用枯枝当作拐杖,凭借旭日初升辨明方位,似乎又要上路。风霜雨三师默然注视着这个凡人。
好一会儿,江宜却还没有动身,他一动不动站着,在背光的阴影里看起来像一块固执的石头。
漭滉心中一动,见他回过头来,苍白的脸还算得上镇定:“您刚才说,商恪来不了了。是什么意思?”
“哦?”
江宜目光微微飘移:“我方才想起,数月前在霖宫,您似乎也提醒过我,说他不会再出现了。那时我以为……”他欲言又止,没有说完,又追问:“雨师阁下,您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