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如此狠戾,蓝典知晓事情的不同寻常,内心虽然晃过疑问,但没有多问,只是当机立断地立即停步,带人离开,于是奉茶的宫人也悄无声息地走了。
一瞬间寂静下来,耳中鸟鸣、风声和枝叶摇晃的声音。
句瞳踏上地板,多少次,她坐在这里,满心都是仇恨与鲜血,满心都是无与伦比的恨意,为了遏制自己的杀意,她不得不凝化成一尊冰雪的塑像,她发誓,她一定要越过若英关,一定要去西亳,一定要杀掉那些人。
可是,还有人还活着。
他就坐在她的眼前。
“阿七。”靳樨敏锐地道,“她来了。”
漆汩抬起头,失焦的视线在四处寻找,半晌,唇中泄出一句叹息。
“殿下。”靳樨对她说。
句瞳呼吸急促,心跳也失去了规律,停在漆汩身边,她摁下漆汩企图站起来的肩膀,就这么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问道:“你的眼睛……”
“会好的。”漆汩开口,一如当年,“就像很多次你告诉我,一切都会好的,不是吗?”
句瞳连指尖也在发麻,然后她听见漆汩语速拖得极慢,仿佛企图捕捉那些已经消失在似水流年中的物什:“二姐,好久不见。”
“我很想你。”
面前这位说一不二的长公主突然忘了该怎么说话,时间好像凝固住了,她很久后才抬手,慢慢地解开面具,露出鼻子、嘴唇、下巴……都与漆汩极为相似,唯有眼睛,唯有漆汩继承了母亲的眼睛,点漆般黑如墨玉,黑白分明,澄澈透亮。
她眷恋地看着漆汩的眼睛。
而漆汩则望着她如浸水的玛瑙般的琥珀色瞳孔。
漆氿极为缓慢地道:“我以为……”
以为你们都死了。
“我也以为。”漆汩说,嗓子微有滞涩,“二姐,你是不是在灵乌渡认出我的?”
漆汩之前一直阴差阳错地错过了与“句瞳”正面相对的机会,不然只要一见面,他必然能认出来那绝不可能是什么句瞳。
当日在灵乌渡,漆氿本要对靳樨痛下杀手,然而电光石火之间,她看见一双那样熟悉的眼睛、令她魂牵梦绕的眼睛,那种瞬间如同雷击的感觉、那样复杂,惊喜交加,后来漆氿自己都很难具体回忆。
他也回来了?
漆氿梦游一般想,原来她的小弟……没有死?也像她这样,活了下来?宁七,原来宁七不是别人,是她弟弟。
翎,漆。
她这么一想,浑身就颤抖起来。
漆氿即将回到若英关的那个时候,日头沉没,她一晚未睡,就在等待一个崭新的日出。
她本来想把申国的百里飐或者陈国戢玉收揽来,而非西亳或是肜的某人,但最后,她还是对乐玄说:“我选骊犀。”
与漆汩相似,漆氿也是醒在无边荒野,不知自己是谁,又身在哪里,她在荒野中游荡了许久,直到往事像风一样刮上她的心尖,灵乌渡如同世外仙境,仍没有削去她心中的仇恨,反而愈演愈烈,直到后来,句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