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漆汩说,一时亦悲上心头,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拍褚老将军的后背,替他顺气,褚老将军抬起头,惊喜地说:“陛下知道吗?您见过陛下吗?”
漆汩想起那场追杀,心头思绪万千,半晌,他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没有。”
上一次来的时候自己只是叫阿七。
那么这一次,就算是“漆汩”这个人真的回来了吧,从前种种,亦已成烟。
连姓蔡的人都尽数死了,漆汩不知道人活在世还能痴缠什么,不就是那些认识的旧人、旧事。
不过如此。
褚老将军握着漆汩的手,亲自把他送去紫微宫的宫门口。
褚飞当值,除他之外的士兵也是寥寥无几,他连忙迎了出来,眉宇间愁色愈浓,一声“爹”没说出口,首先看到的却是一直跟在褚老将军与漆汩身边的靳樨:“骊犀!你居然回来了?!”
褚老将军一头雾水:“什么骊犀,不是殿下么?”
褚飞也一头雾水:“什么殿下,不是骊犀和他师弟么?”
父子俩面面相觑,忽地,褚飞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愕然地望向漆汩,脑子里一团乱,都不会说话了:“你你你你、你是……?”
“再认识一遍。”漆汩叹口气,无奈地道,“我姓漆,单名一个汩字,漆树的漆,决汩九川的汩。”
褚飞一寸一寸地石化。
褚老将军这时才发现旁边站了个骊犀,旧日记忆漫上心头,眼睛瞪得溜圆:“你是……你不是走了吗?”
漆汩打断了褚老将军的话,对褚飞道:“事已至此,带我去见陛下吧。”
褚飞还有什么不答应的,连忙亲自带进紫微宫,褚老将军在宫门外目光深重地目送漆汩。
一路上经过漆汩与靳樨曾住过的萼华殿,还有更早之前,漆汩独自住过多年的抱真殿。
紫微宫空空荡荡,安静得仿佛有鬼魂在行走,几乎没有宫人了,也没有人打扫,路过的许多殿宇散落着摆件、瓦片,一看就是被抢夺过,宫墙上的獬豸雕塑也失去了凝视祂的目光。
漆汩仿佛听到紫微宫发出了一声沉重的、行将就木的叹息,他牵住了靳樨的手。
“你实话告诉我,”漆汩对两步开外的褚飞说,“陛下到底病得怎么样了。”
褚飞他似是还不能接受漆汩的身份转变,默默良久,脚步也更沉重了,半晌才道:“弥留之际了,撑不了多久了。”
褚飞倏地收去话头,眼圈有点儿红,吸了吸鼻子,哑声道:“你……你自己去看吧。”
终于走到了蓬莱殿。
长鱼午前脚刚得消息,说是漆家小殿下死而复生了,他慌慌忙忙地迎出来,还以为自己被骗,却迎面碰到褚飞和漆汩、靳樨。
“午殿下。”褚飞规规矩矩地行礼,道,“汩殿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