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被扇了耳光的仆役连爬起来都不敢,翻身的时候顺势变成了跪着的姿势,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根本不敢收力,地板很快便出现点点红痕。
“别磕了,回头把地上擦干净,我要出门。”
金大郎嫌恶的看了地上的血迹一眼,让随从把轮椅往门口推,仆役赶紧连滚带爬的跟上,在门口的软轿旁边跪下,双手撑地脊背弓起,做出一个凸字的上半截形状。
他是人凳。
金大郎走了,仆役匆匆拿着手帕进去擦干净了地板,有些心疼的把手帕往怀里揣了揣,准备回去洗了,再找媳妇绣一条,谁知回去以后,就看到媳妇的手指上涂着厚厚的药膏,眼睛都哭红了。
“二娘子说我偷了东西,可我真的冤枉啊……”
媳妇看到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她的手指被夹棍夹的变形了,日后再做不了刺绣的精细活计,还得将那手炉折了银子还回去。
二娘子是陈二郎的媳妇,将钱财看的比儿子还重,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金府,只能忍气吞声。
仆役沉默了,不知怎的竟想起昨天出去采买的时候,听到的徐家重金悬赏,又从自己沾了灰的衣物看到媳妇的手指,有些迟疑的说道。
“……若是我们换个主家……”
那笔悬赏的银钱不但够他们赎身,还能给妻子治手,余下的钱还够去乡下买上几亩地,盖个房子,找些佃户吃租子,自家再做些小生意。
他是从外面买进来的,但妻子却是家生子,仆役不确定妻子愿不愿意离开。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老娘这辈子认定你了。”
媳妇没等仆役说完,就抹着眼泪说道,头两句还有些柔弱,第三句就显出了真性情。
“行。”
仆役也没犹豫,洗了把脸掩饰自己红了些的眼圈,又看了眼搓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脏的手帕,便大步出了门。
金家做事的确隐秘,但他恰好便是知道的那一个。
那一天大早金大郎也不知发什么疯,直接往他腰上踹了一脚,然后就施施然的走了,仆役痛的半天没爬起来,看到外面没人的时候,便挣扎着爬进了灌木中,准备缓一缓再回去涂药。
金家附庸风雅,花了大价钱买了人家的多年爬山虎放到书房墙壁上,又栽种了一堆花木在窗下,本来打算营造的意境是采菊东篱下,结果他们忽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多年爬山虎一招蚊虫二招蛇……
所以自从这些爬山虎移植过来以后,这边的窗户就再也没开过,加上下面的花木其叶蓁蓁,瘦小的仆役往里面一缩,除非打开窗户或者扒拉开花木,不然根本瞧不到人的半根头发丝。
然后仆役就听到了金家大郎跟金家阿翁的谈话,从雇佣的人到花费的钱,再到即将被套麻袋的倒霉蛋,他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