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岸撤军了。”他闷哼一声,“你们先撤。”
奔腾的马蹄声若隐若现,周春年马上意识到战况的严峻,指挥军医们搀扶伤员往渭河的北岸撤去。
李明夷拖起郭旰的身躯,把他往马背上带。
“咳……”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令青年痛苦地皱起眉,咬紧的牙关淌出一抹鲜血。
他勉强往上扬了扬眉,看着那紧紧抿住的唇角,不满地低低出声:“我让你们……”
对方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我不会放下任何人。”
郭旰扯了扯嘴唇:“你救安禄山的时候,也这么想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力气斗嘴!
李明夷一把将他按在马鞍上,握紧僵硬的手指:“别说话。”
人还活着。
只要给他一间手术室,一把手术刀。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绝不放弃活着的生命。
大雨击打着渭水的河波,冰冷的浪潮中响起冲杀的号角。郭旰往后转了转眼眸,轻轻眨去眼睫上的血水。
“本将命令你……”
就在李明夷刚刚卸下力气,准备将他固定在马背上时,几乎已经没有血色的青年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竟一把将他往下拽住。
视线天翻地覆,那只裹着血泥的手猛地将他摔在马背上。
枪花在雨夜中一闪,雪白的枪刃被用尽全力一刺,直接扎进战马的后腿。
“嘶——!!”
吃痛的黑马腾地而起,带着马背上的人一跃跳出,直直奔向面前的大河。
险些被甩飞出去的李明夷本能地抓紧缰绳,半个身体挂在空中,几乎是被拖拽着前行。
仓促的风声中,他听见一道游丝般的声音。
“保护仆固将军。”
雨声哗地掩下。
冰冷的湍流淹过马背,浸泡着他几乎失去心跳的胸膛。
*
乌云遮过月辉,大雨如注地落下,漆黑的河面被雨水打出无数漩涡。
水位迅速上涨的渭河中,数名披着铁甲的士兵蹚着浑浊的水浪,正艰难地向北岸涉去。
背后马鸣阵阵。
同样狼狈不堪的燕兵,红着眼挥下鞭子,催动战马继续向北岸厮杀。
“将军,仆固将军!”
被死士簇拥着上岸的仆固怀恩,手中还握着湿透的缰绳,喉咙中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不支地从战马上重重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