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灌入后片刻,病人僵如石块的肌肉再次松弛下来,狰狞的表情也逐渐平复。
针管被抽出,接着从标记着“糖盐液”的陶碗中重新吸取了满满一筒,以同样的方式打入胃管。
身穿厚厚白衣的裴之远认真观摩着正向他们展示的注药操作,一旁的年轻弟子则不时拿出纸笔记录。
“病人仍可能继续发作,每次会大量出汗,造成严重的体.液流失。所以除了给予镇静的药物,必须给他补充液体,以免出现脱水症状。”
从小隔间退出后,李明夷揭下被汗水浸湿的口罩,向被分派来监护室的陈留官医讲解注意事项。
“除此之外,还要注意病人的呼吸情况,一旦出现窒息,需要马上进行气管穿刺或切开。穿刺的最佳位置是颈部的环甲膜,这里。”
一边说着,他一边后仰脖颈,向认真聆听的官医们展示环甲膜所在的解剖位点。
对面的医生们跟着模仿起这个动作,果然触到他口中描述的柔韧软膜。
“这样便足够了么?”裴之远仍有些担忧。
听说需要照顾的是中风痉候的病人,他心中也不免咯噔一声。
要知,这种被老百姓喊作七日风的疾病凶险至极。担任博士这几年来,他就没见过几例活下来的。
“总得试试。”李明夷耸耸肩,“只要做到刚才我说的治疗,病人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气道管理和解痉镇静,破伤风的关键治疗之一。
考虑到该名病患的肌肉痉挛尚可以被药物中止,他并没有立刻积极进行气管切开,但也随时准备着开放气道。留置胃管则是为了避免病人吞咽时病情发作引起呛咳窒息,也更便于补充流失的体.液。
他向正思索着的官医们微微颔首:“接下来就拜托各位了。”
重症监护室之所以能提高伤员生存率,二十四小时的监护与治疗是最基本的一环。如此大的工作量,仅凭他一个人实在不足以支撑,只能将这个重责分给其他参与的医生。
闻言,几名医官彼此对视一眼,望着还躺在病榻上的年轻士兵,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讲完治疗,李明夷接着将所有官医编成四班,每四个时辰轮换一次,白日无事者可往赵良行那里帮忙,值了夜的则可以选择休息。
看似平平无奇的重伤监护室便这样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很快接纳了更多的重伤病患。
万幸的是,在严密的监护管理下,那支备用的环甲膜穿刺针始终没有用上。
而更令赵良行惊喜的是,随后迁入监护室的几名重伤士兵也都从垂危边缘慢慢好转。与其他几个军医处相比,朔方军大营的风水仿佛格外好,就连阎王爷都少来光顾。
“挺能干嘛。”偶尔回到军医处闲逛的凌策,正巧撞上离开监护室的李明夷,便跟着聊上几句,“你到底使了什么法术?”
现在他已经被收编到仆固怀恩麾下,仗着在军医处干过几个月活随意进出,全当还是自己人。
他横看竖看,也没看出那个所谓的监护室有什么特别的名堂。
“不是法术。”李明夷忙里抽空地回答,“是护理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