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毗邻湖面,空气中都充盈着湿润而清凉的气息。姜清窈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视野慢慢变得明晰。
头顶依然是黑漆漆的天穹,然而她定睛一看,神色霎时间变得惊异。
夜色如水,四下空寂,却有明灭纷飞的微光缓缓在眼前弥漫开来,如满天繁星,又如绚烂焰火,飘舞着,将点点亮光尽数倒映在她眼底。
天地浩大,然而这看似细小的萤光却愈发明亮,丝毫没有被深重的夜色所掩盖,反而更加轻盈自由地飞舞起来,将这一片小小的半空照亮。漫天流萤,空灵灿然,那灼灼光华好似永不熄灭的生命一般,肆意生长,在她眼前勾勒出一幅惊人的画卷。
姜清窈震惊不已:“这是——”她站起身,忍不住循着那光亮走了几步,眼底满满是欣喜和意外。
“喜欢吗?”他柔声问道。
“喜欢,”她眼底迸出惊喜,却又夹杂着不解,“可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捉这么多萤火虫?”
他道:“我见此处紧邻着水面,草丛和树林之中遍布着萤火虫,便想着捉来博你一笑。再者......”
说到此处,谢怀琤却顿住了。姜清窈追问道:“什么?”
他勾唇一笑,声音愈发缱绻:“我听人说,若是对着流萤许愿,那么上天便会听见,进而实现愿望。”
“窈窈,你想不想试一试?”
他说着,认真地合起手掌道:“心诚则灵。”
姜清窈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同样双手合十,阖上眼,默默在心底念叨着“平安”二字。
待她睁开眼,却见谢怀琤正专注地望着她,道:“窈窈,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什么?”她问道。
萤光与草色交织,夜风与流萤共舞。他就那样伴着满天缤纷而光华绚烂的流萤一步步走近,最终在她身前停下,珍重地执起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求上苍垂怜,许我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娶你为妻,同饮合卺之酒,共缔白首之约。”
夜风清冷,少年的嗓音却异常滚烫,夹杂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和掷地有声的决心。他与她被密密的萤光包裹住,恍惚间好似置身于如梦似幻之境中。
“窈窈,”谢怀琤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愿不愿意,容许我实现这个心愿?”
风好似在耳畔停住了。一片寂静之中,只余少年急促的呼吸声。
第72章 失踪 “五殿下生死未卜,不知所踪。”……
他就那样深深凝望着她, 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
明灭萤光在他眼底闪烁,姜清窈怔怔立在原地, 震惊之余,心底好似翻涌起了无数欢喜的泡沫,层层堆叠成丰盈的甜蜜。
夜色之中, 她眼前浮现起无数刻在心底的往事。年年岁岁, 他们的每时每刻都如此珍贵,难以忘怀。
眼前的少年略显紧张地看着她, 平素冷清的眉眼不安地低垂着。他如今明明已不再像从前那样举步维艰,可却还是会露出这样忐忑不安的神情。
她低眸, 思绪久久无法平息, 却不是因为犹豫不决,而是情不自禁地想,往后他们该如何并肩奔赴远方。
谢怀琤静静等着她的答案。许久, 他见姜清窈倏然一笑, 上前握住他的手,勾住他的小指,轻晃了晃,抿嘴微笑道:“说定了, 便不会再改变了。”
她含羞带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低的,却柔软缱绻:“我答应你。”
谢怀琤的身子轻轻一颤,整个人像是被狂喜的浪潮兜头淹没,他定了定神,确认她的话不是自己的错觉,唇角缓缓漾起一抹笑。
他将她的手整个纳入掌心攥住, 放在唇边柔柔一吻,目光朗然如星,只瞧着她:“窈窈,我会永远记住今日。”
两人身畔,飞萤弥散,浩如星河。谢怀琤缓缓低头,将一个不含任何情欲的吻落在了姜清窈额头上。
这一晚的一切美好到不甚真切,让人愈发不舍,万分珍惜,想要将这一刻长久地印在心底。
最后,两人在湖边并肩而坐,相互依偎在一起,一同看那黑沉夜色中的点点星光。姜清窈靠在少年怀里,被他的体温包裹着,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她这样想着,渐渐浮起倦意,阖上了眼。
*
几日后,五月初七。
若不是谢瑶音无意间说漏了嘴,姜清窈险些忘记了自己的生辰。其实她对生辰之日并不多么在意,但皇后断不肯委屈了她,即便不比宫中,也一早就吩咐行宫的人准备起来,打算为她办一场宴席庆贺。
姜清窈恍然。原来这些日子,她们忙忙碌碌,都是在为自己的生辰做准备。
春夏之交的景致尤为动人。皇后便吩咐将宴席摆在了行宫后湖旁的阁楼之上,众人迎湖而坐,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皇帝这几日闭门不出,只派人送了赏赐。余下几人中,皇后和谢瑶音自然毫不吝惜,赠了她许多华贵之物作为寿礼。至于闻萱宜和三皇子......
姜清窈颇为讶异地看着眼前两卷书册。由于身在宫外,两人只能暂且从随身之物中挑选出较为珍贵的物件作为生辰礼。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竟会送自己同一位文人的著作,只不过抄录之人不同而已。
“闻姐姐和三殿下真是心有灵犀。”姜清窈感叹了一句。
宴席摆在晚间。这日午后天朗气清,谢瑶音便扯了姜清窈去后湖散步。
两人沿着湖岸慢慢走着。谢瑶音看着她,道:“窈窈,你如今似乎全然不惧怕在水边行走了。”
姜清窈凝神一想,点头道:“确实如此。”
“说来也奇怪,”谢瑶音道,“先前从未听皇兄说起过他熟知水性之事。可他却能从烟波池中将你救了出来。”
姜清窈不语,片刻后才淡淡笑道:“许是太子殿下素来内敛,许多事都不欲让人知晓。”
谢瑶音认同地颔首:“皇长兄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的人。”她说着又笑道:“窈窈,你一直都这般生疏客气地唤皇兄‘太子殿下’,先前皇兄还悄悄同我说过,以为你是畏惧他,才不肯叫他表兄的。”
谢怀衍那微妙而意味深长的话语仿佛再度回荡在耳边。姜清窈轻蹙眉,旋即舒展开,笑了笑道:“何来畏惧?只是他身为储君,我敬畏他也是理所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