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住院!老子要回沐霞观!你们放开我!”
其他病床的患者和家属纷纷向他们投来审视的目光。一个大块头中年男人叉腰斥责:
“喂,小伙子,管好你们家老头!”
邓若淳一面赔笑,一面半跪着安抚父亲:
“爸,医生都说了,找不出你这病的病根,建议多观察观察。咱就住两天,两天都不行吗?”
“我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还不明白吗?你赶快去办出院手续,我一天都不住。”
见邓若淳为难地杵在原地,邓向松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是再不送我回山,我就自己走回山上去。”
“你非要回山干什么?!你就想把自己作死是不是?!我已经没有妈了!”邓若淳突然爆发,“我问你,为什么七星灯灭了三盏,小绥反而活过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的怒火果真让父亲安静下来。邓向松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喃喃道:
“活过来了吗?那就好,那就好。灯……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你一句‘一盏灯都不能灭’,我们所有人都围着灯转,没有一个人有精力关注你,你安的什么心?”
邓向松默然以对。邓若淳愤愤起身,用不容置喙的强硬语气道:
“你给我在医院好好住着,除了厕所,哪都不能去!”
死而复生的奇事很快在山上山下传开,许多周边乡镇村落的居民纷纷上山来,到观中奉纳些香火钱,想要一睹真假,都被观里的道士堵了回去:
“没有的事,别瞎打听。”
夷微憔悴的面容也因宁绥的回转而红润起来。虽然宁绥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但继脉搏和心跳之后,他的呼吸也开始运转,从最开始的奄奄一息,到后来渐渐平稳顺畅。每每看着宁绥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夷微都会不由自主地显露出一些天真的喜色。
他拉着宁绥的手,帮忙修剪新长的指甲,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明天就醒过来,好不好?”
平心而论,对于这失而复得的重逢,除了期待,他更多的是惶恐。害怕只是空欢喜一场,害怕宁绥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更害怕一个月后到来的生离。
当初答应邓向松时,他是带了些侥幸心理的,万一一个月里他能让邓向松回心转意,又或者诀别远没有想象中痛苦,他们最终释然地相忘于江湖。可他不得不承认,宁绥就是长在他心里的一块肉,想要抛弃,必定得见血,甚至还会送命。
长夜漫漫中,他也会想起那缕魂魄的叩问:“如果他忘记了你们的过去,那他还算是你爱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