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楚怀存定定地盯着他半响,才终于一动,腰间的玉佩微微摇晃,在夜色中闪烁出一点温润的光芒。
“我开玩笑的。”
季瑛不知何时又笑起来,笑容从眼睛一直蔓延到嘴角。他蛰伏在深紫色的官袍里,浓烈的笑顺着相连的手掌一路颤动着,细不可闻的反应灵敏地传递到楚怀存的掌心:
“冒犯到楚相了吗?真是不好意思,我只不过是有点不合时宜的好奇。我没有狂妄到这个地步,这我是知道的,楚相心中的那个人无论如何我也不够资格诘问。”
“不,”楚怀存终于开口了,“我只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但想清楚这个问题不算很难,”
楚相捕捉着面前人微不可察的动作,哪怕是一声过重的吸气,或是视线上不知是否有意的躲避,还有他忍不住弯曲起的手指。他每次紧张都会这样,从他清醒过来后的第一次谈话开始,他看见季瑛蜷起手指,就知道他在说违心的话。
归根结底,另一个人也是这样。
“他曾经对我说,我想要做什么都可以,他不想束缚我,”楚怀存说,“我现在仍旧能清晰地想起那一幕,清晰到有些古怪,但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的记忆为什么要纤毫毕现地把那时的一切都记下来。我该感谢季大人才是,但无论他是什么样,或者变成什么样——”
记忆中的对方一身白衣,话语温柔笃定,却不知为何微微弯曲手指,像是控制不住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楚怀存如剑锋般明亮的眼神落在季瑛身上,稍纵即逝,只出于无意。
“我不在意,也没有那么多准则。”
年少的楚怀存对玩弄权势没有兴趣,更不在意高官厚禄。他曾为了半块馒头差点划破一个人的喉咙,也曾在无名的坟前流过硫磺气味混杂着的眼泪。
是什么让他攀登了十余年,走上了这个被黄金和枯骨围绕的位置,在朝野中烧起冰冷凛冽的火焰?楚相没有忘掉他想要探索的真相。
“若他愿意,是什么样都好;若他不愿意,我便把他拉起来,给他任何他想要走的道。”
季瑛抿了抿唇,他再此之前曾短暂地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好哑口不言地用闭嘴掩饰。他在一瞬间生怕楚怀存把他认出来了,但很快心就沉甸甸地落下。楚怀存只是在为他解答,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他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如今的楚相,怎会毫无根据地轻信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