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瑛只在朝政上抛头露面了两年多,而季宅的年份显然要比这长久得多。荒榛蔓草之间,巍峨的宫室也仅仅是一墙之隔。这里原先的主人,大概是个很得圣心的人。
“先帝在时的大儒魏珙,”季瑛又垂下了目光,眼睫铺下一层阴影,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楚相来到这里的目的和他有关啊。”
魏珙是先帝最知重的重臣,也是掌史的长官。他多次向当时的陛下进言,不论功过都秉笔直书。后来,先帝干脆给他在最靠近宫城的地方赐了座宅子,方便他撰写史书,也时常接他到宫中会见。
“魏老先生在世时,一定想不到这样好的山水,都给我这个奸佞之人白白荒废掉了。”
“嗯,”楚怀存说,“现在我要办的事情,或许已经办完了。”
他这么一说,便是已经派了人去做。季瑛反复咀嚼了一遍方才一路走来发生的事情,想起楚怀存身边走了一个牵马的小厮,那人长着一脸麻子,大概就这样往季府的马廊去了。现在想来,那大概就是易容后的方先生吧。
方先生的神通,季瑛是见识过的。
那么,楚怀存的话也就很好理解了。
季瑛仍旧保持着目光低垂的模样,只是弯了弯眼睛:
“楚相不感谢我一下么?若不是我配合,怎么能让楚相在我的眼皮底下把情报带走呢?”
他声音轻佻地索要着楚怀存的赠礼,握住他的手像是没了力气,甚至隐约有想要抽离的意思,但终究没有横下心那样做。季瑛从来没有这样想要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楚怀存来了之后,他如何忐忑,如何隐秘地期许,如何在他面前赤裸裸地展露出自己的不安,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为楚怀存的计划添砖加瓦。
楚怀存望着他,神情微微一动,低声道: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楚相都能给吗?”季瑛笑了,“若是不能给,就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对于楚相来说,我是不是一眼就能看穿,是不是觉得我还会想要拥抱,或者是一个吻,或者是我明知没有任何可能的……让你喜欢我?”
季瑛又误会了。楚怀存想。他固然确实是怀揣着收集情报的想法来到了季府,但为季瑛解毒的目的却并不见得非得退避三舍。
只是,作为明面上的敌人,他确实利用了和季瑛的这一层关系。
“楚相,买卖不是总这样做的,”季瑛睁大了眼睛,“我若是要军中密令,要楚相在全国各地所熟识的地方长官名单,要今年相府的收支明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