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门被推开,外面的光照进来,晃了秦桑芷的眼睛。强光刺激出眼泪,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他幻觉中外界的光源原来是狱卒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
“秦桑芷。”
狱卒冰冷地宣判着他的名字。之前都是别人,现在终于轮到他,秦桑芷被人从牢房里拉出来,吓得连心跳都要停了。他哆哆嗦嗦地被人扯出来,头发盖在脸上,声音颤抖地问:
“狱卒大人,能……能告诉我要带我去哪儿吗?”
连狱卒都皱着眉头瞥了一眼这个据说是当朝第一君子的秦公子。看来君子的骨头也没有那么硬,只是不缺吃喝地被关了三天不到,怎么就露出一副低声下气、狼狈不堪的模样。不过他只是遵照着职责,用长棍将这个犯人押出了囚室。
秦桑芷跌跌撞撞地走着,心里没底。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直到走到某处,身边的人重重地一按他的肩膀。他猝然抬头,撞进眼睛的是一片画在墙上的青天,还有身着官袍、蓄着长须的官员。惊堂木重重一拍,如一道惊雷在他耳边响起。
“将秦桑芷带上来,”那大人命令到,“此案如今在审理阶段,天子脚下,兹事体大,绝不容欺瞒说谎,否则性命难保。秦氏,你嫌疑最大,可听明白了?”
周围的人群里传来一阵阵议论声。秦桑芷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加休整,便直接被带上了堂,浑身脏兮兮的,连眉眼也低微地垂着,活脱脱一个畏罪的人物。
他可是当朝名士,这是当着人前!
他赶忙站直,挺起脊背,努力做出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受了冤屈般瞪着眼睛。亏了秦桑芷的皮相不错,他清高傲世的表情恰到好处,大概挽回了一点印象。秦桑芷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周围,却并没有看到楚怀存。
大概是为了避嫌。他下意识想,却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在为楚相开脱。
三天三夜的日子对他来说实在难熬,他现在唯一的救赎是楚怀存,竟自发地生出了几分真情。他环视一圈,又看到了那个季瑛。季瑛并不和人群待在一起,他独自一人待在一个位置,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意,使人看了就觉得骨髓发麻。
“秦桑芷,你可知罪!”
第一句话就出乎秦桑芷的意料。罪?什么罪?他们现在知道了什么?
他飞快地转动思绪,正想反驳。
“你将春闱试题带往曲水流觞会,致使泄题事发,责无旁贷。可有此事?”
这罪名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头上,秦桑芷的脑海中轰然一响,而坐在公堂上的大人却没等到他说出什么辩驳的话,便传令让证人上来。证人的身影刺在秦桑芷的眼睛里,有当天来赴宴的士子,有他的书童,甚至——甚至在这些人里,七皇子仿佛怯懦地垂着眼睛,也列入其中。
怎么会这样?明明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难道他们都……
秦桑芷猛地扭转过头。
还是那个角落,季瑛也不慌不忙地抬起眼睛,阴恻恻地对着他笑了一下,眼眸中的嘲讽深不见底,一身深紫官袍绣满蛇虺,仿佛恶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