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存伸手,梁客春茫然地低了低视线,看着记史中那张被人李代桃僵粘上去的纸页。
“梁公子,这是什么人的字迹,你认得吧。”
“是……”梁客春的眼睛死死地黏在上面,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问,“太史官魏珙。是老师的字。”
“我不是说你想的不对,”
楚相雪白的衣袖轻轻拂过,记史的书页便悄然合上,“只是,这样的猜测不仅要保密,而且还要解决很多可疑之处。假如魏珙知道今上得位不正,梁公子认为先生会篡改记史,秘而不宣,还是宁鸣而死,昭告天下?”
“他会以身为钟鼓,使天下知之,”
梁客春喃喃道,眼中闪烁了一点晦涩的疑虑,“对啊,当时老师和我讲学时,始终忧虑要不要说出什么。假如他知道诏书是假的,一定不会犹豫。”
但事实却是,记史并不是被别人修改,而是出自魏珙本人的手笔。
“况且,当年的夺嫡发展到那一步,近乎毫无悬念。”
先帝驾崩时,楚怀存还在京城,他记得清楚,
“先帝膝下子嗣稀少,当今陛下甫一落地便被立了储,后来形势几变,先帝却也没有表露过让旁人继位的打算。临终之前,实在没有改立的必要。何况,立什么人呢?平王,还是纵情花酒的那几位?”
先帝驾崩后,未曾有人质疑当今陛下得位不正,可见时局之稳固。
梁客春的神色凝重起来,朝楚怀存郑重其事地揖了揖:“楚相说的是,如今看来,此事仍有许多疑点,是我过于心急,思虑不周了。”
楚怀存的神色略略温和了些,他再一次道:“我不是说你想的不对,梁公子。此事不仅牵扯进魏珙先生,其中的内臣也与一夕之间消失的蔺氏相关,若要排除与当今陛下登基之事的关联,实在不合情理。只是还需慎重考量。”
梁客春和他一样,都是半个灵魂留在过去的人。楚怀存想,他无比理解对方的心绪,恨不得当场就揭露所发生的一切,将所有的罪人绑上刑场。
但过去并不能轻易被翻开,他们所能做到的只是离真相近一些。
再近一些。
*
隔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春祭。说是春祭,春天已经过去了大半,田间地头的种子已经发了芽,夏天浓密厚重的绿茵也初具雏形。
丹山是京郊最高的山,在国土之内也数一数二。丹山脚下,已经划分出一块土地,要让九五至尊也来体验一番耕作之乐。
陛下的轿子在万众簇拥下缓缓移动,穹顶仿佛一小块漂浮的金黄色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