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终于留意到陛下脸上浮现出的几欲噬人的神色,声音不由得小了下去。
人群再次小小地沉默了片刻,人们正在估量着楚怀存说话的分量,或者估量一个被楚怀存称为长公子的季瑛,他此时身上承载着什么样的力量。季瑛本身一无所有,他只是陛下座下养的一条狗,做的事堪称肮脏龌龊,手头却分明没有多少实权。
但是,就算他们不愿意信,此时也不得不信。
何况楚怀存方才的一声“长公子”,却把自己放在了蔺家家臣的位置。
虽然季瑛看起来已经够疯了,但楚怀存面上云淡风轻,疯的程度显然比起他来说一点也不少,他为了证明季瑛的身份,带着不计其数的兵卒将金銮殿团团围住。把事情做到这种程度,若说是只为一人,那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诸位可相信了,”楚怀存颇有耐心地说,睫毛微微动了动,仿佛一片薄薄的雪花在融化,
“当然,我还能找出其他的一切证据,比如活生生被陛下监禁了十余年的蔺家人,或者我追查了蔺家十余年逐渐攒下的势力,又或者宫中愿意为渊雅作证的人。不过,已经演变到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妨把事情变得清晰一点。”
此时,他剑上的血迹仍未干透,殷红的血珠接续不断地向下滴。
楚怀存微笑起来:“还有人不信么。”
权势就是最好的利器,而在权势之上,是人舍弃不掉的一点贪念,尤其是对这帮大半都很惜命的文武百官。何况事实又足够清晰,敏锐的人则已经捉到了重点,从“被陛下监禁”这几个字,脑中闪过不知多少个念头。
陛下不能抬起脑袋,但他显然已经气急败坏,就快要昏死过去。他拼命地抬起手,像是要表达些什么,而季瑛全部收之眼底,仿佛很惊讶地说:
“陛下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一边这么问,一边轻轻地将刀刃从这头移到那头,冰冷的刀锋在脖颈处最脆弱的皮肉移动,逼出陛下一阵含混不清的惊声。季瑛眨了眨眼睛:
“是指您囚禁蔺家人十几年的事,还是您残害忠良、屠戮无辜的事?”
陛下那只浑浊的眼睛疯狂地转动着,想要制止些什么,但无济于事。因为季瑛已经平静地盯着他,缓缓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明白了,陛下是想要承认这件事……承认先帝的死和您有关,您为了提前登上皇位而害死了先帝,生怕先帝临死前留下新的诏令,便要把所有知情者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