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瑛早就一次次在他面前坦诚出他过去那些并不纯粹明亮的念头,虽然这并不妨碍楚怀存觉得对方是他所见过的最有一身君子骨的人。就算季瑛在他面前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着用酷刑断掉老皇帝的一条腿,楚怀存也不会改变念头。
“陛下,”季瑛忽然又变了一个话题,他唐突地说,“其实,我认为做你的佞臣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此言怎讲?”
“我比较熟悉怎么做……况且,我可以依仗陛下的宠爱,”
这个词对季瑛来说发烫般匆匆掠过他的舌尖,不过他整体显得深思熟虑:“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偏偏手握大权,偶尔做些逾越君主的事,但那也不要紧。倘若有人要做损害陛下的事情,又或者什么不长眼睛的人提起今上后宫空虚,我便能强词夺理、不顾一切地拦回去。”
楚怀存说:“我明天就能拟一道奏折,至少几年之内,不会有人再提起这种事。”
他停顿了一下,顺便反驳季瑛的话:
“渊雅,做权臣更好。权倾朝野,稳握半壁江山,不必为任何人俯首,也没有地方能够拦得住你。当你手中有实权的时候,就能做到让任何人都无法非议。反正你可以让他们闭嘴,就连皇帝也不例外。”
楚怀存真心诚意地分享过去职业选择的种种好处,完全没有考虑自己其实马上就要成为这句话中被轻飘飘干掉的皇帝。
“我有点不明白,”
方先生则插话说,“你们就不能君臣相得,成就一段佳话吗?”
方先生已经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此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踏进这两个人待着的会客厅。他来得恰好,听见这么一番佞臣权臣的论调,只觉得眼前一黑。不过他见识的世面够大,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当他发现楚怀存身上的伤口还好好的时候,甚至感到十分欣慰。
“登基大典已经在准备了,”
他提醒道,“怎么说呢,我方才其实去体察了一下民意。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整体顺利得出奇——从两个角度都是。我估计宫里那些人早就做好了老皇帝死去另立新帝的准备。楚相,你现在可真算得上众望所归啊。”
*
在楚怀存登基前的种种准备中,有几件值得提起的事情。
自古以来,若是天生的皇帝料子,自当有些吉兆。史官们问了新帝的生辰,便从史料中搜肠刮肚地或编或造,给楚怀存头上安了些天生异象,鸾凤齐鸣的吉兆。这倒是观星司和他们做惯的事情。但他们逐渐发现,楚怀存身上还真有些不可忽视的帝王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