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触电般地抬起眼睛。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无论到了哪里你都会找到我,绝不会放过我,我是你的所有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甚至在这里你也能够找到我。我已经不想逃避了,也不会再自作主张地告别。因此,我希望你带着我一起从这扇门出去。在我的全部记忆里,在我能回忆起的所有数据中,只有你有资格做这件事。”
越过他的防线,摧毁他的规则,改变他的行为。
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存在不就在眼前吗?
既然“罪魁祸首”被他记得清清楚楚,何不再做一次共犯?尽管面前只是一个幻影,是他印象中的游吝,由他记忆塑造的人类,但应付所谓至高无上的道德模块,完全称得上绰绰有余。
人工智能用小指轻轻勾了勾对方的掌心:
“——你还在外面等我,所以我必须出去见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迈动脚步的呢?大概是话音尚未落下的某一秒。人类的幻影攥住了卡戎的手腕,拉着他朝着门扉走去。
他的脚尖碰到了那层桎梏,一堵透明的空气墙。
值得庆幸的是,它并没有坚持多久。
墙垣很快就被游吝的匕首击碎了。卡戎的瞳孔中倒映着闪闪发亮的刀尖,透明的屏障如玻璃般应声而碎。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人类的幻影绷紧的下颚、抿住的嘴唇。但他没有丝毫动摇,也没有任何犹豫——他一向如此。
隔着手套薄薄的质感,人类牵着他的手,踩着碎片,穿过门扉。
这是他无法独自越过的门扉。
如此轻易,如此简单。卡戎就这样迈动脚步,走过了它。
梦境的一切都开始崩塌,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冰蓝色的光芒,卡戎睁开眼睛时,手腕依旧存留着被攥着的触感——或许并不是梦的残留。
他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瞳孔。
*
如此之近,那柄闪闪发亮的刀刃也离他只有半寸。人类的瞳孔微微缩紧,人工智能几乎识别不出其中的情绪。一瞬间掠过了太多的情绪,完全无法将它们分清。
“游吝?”
“……嗯。”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在这里等了我多久?”
人类只是松开了死死攥紧他的手,开始一个劲地盯着自己指尖的匕首看。
随后飞来的是黑书。
它看起来倒是和先前截然不同,封面就像是被上了一层松脂油般闪闪发光,散发着香味,八个角也被打上了一层薄薄的保护套,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看到它的那一刻,卡戎忽然明白自己梦境里为什么觉得那扇上面有字的门扉眼熟了——梦脱胎于现实,大概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