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林垂下眼,莫名地,说出了一句让他自己都有点无法理解的话:“万一,万一我对他来说,要比他自己更重要呢?”晋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好天真。我当年也跟你一样天真。他就是第二个靳老爷子,希望你不会变成第二个我。”周煜林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但靳老爷子不会为了你,自伤自苦,不会为了你抑郁成疾,更不会为了你,去改掉自己恶劣的本性,不惜对自己进行电击治疗……”“所以我不会是第二个你。他也不是靳老爷子。”晋婉整个人僵硬了下,最终阴阳怪气地哼笑了一声。周煜林再次看了眼地下室中央的那把电疗椅,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在他即将踏出地下室的那一刻,忽然顿了下,回头对晋婉说:“也许,他当年根本就没有发高烧,也没有忘记过小时候你对他做的那些事。”只是因为母爱太奢侈了,太让靳修臣渴望了,所以他愿意陪着晋婉一起演,愿意沉溺。周煜林并不清楚靳修臣的想法,但他就是有这样的直觉。晋婉愣了下。周煜林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他在花园里找了一会儿,找到了正在跟小狗玩儿的周木木,喊他:“木宝,我们回家吧。”周木木却有些不舍:“不跟奶奶一起吃饭吗。以前我都是要在奶奶这里住两天的。”周煜林厌恶地皱了下眉:“不了。”他怕晋婉脑子发抽,把对靳修臣的仇恨,转移到周木木身上,做出伤害周木木的事儿。周木木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听爸爸的话。周煜林牵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奶奶有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周木木抿唇,然后摇头:“奶奶对我很好。”在靳修臣病了的那几年,有些时候周木木是晋婉在带着的。起初时,靳修臣怕晋婉伤害孩子,严厉禁止晋婉接近周木木,并且让人看着,不许晋婉靠周木木太近。直到有一次,佣人因为分心去做其他事,周木木一个人在房间里玩儿,不知道动了什么,那么大一个柜子,朝着他倒了过来。千钧一发时,是一直躲在旁边,偷看周木木的晋婉冲了出来,用瘦弱的身体,保护住了周木木。那次,柜子砸断了晋婉的脊椎骨,她差点就死了。靳修臣见她是真心为木木好,才允许她偶尔看看木木。再后来,靳修臣经常能从晋婉看周木木的眼神里,捕捉到一种奇异的,柔和的光。那种眼神,让人心口发软,让人像是躺在云里一般,温暖又舒服。靳修臣想了很久,才明白,原来那是母爱。他这辈子都没从晋婉那里,得到过的东西,晋婉却给了周木木。从那以后,靳修臣就会固定带周木木去看她,让周木木适当跟她亲近,但他自己一定会陪同,晋婉给周木木吃的东西,他也会严格检查,自己吃了没问题,才允许周木木吃。上车后,周煜林靠着窗户,望向窗外出神。他以前一直不理解,靳修臣为什么能那么阴暗,那么恶劣,从晋婉嘴里,了解到完全的靳修臣后,周煜林有些理解了。且先不说靳修臣是不是天生就坏,本性就恶,就算是个正常人,长期被那样对待,也很难保持自己的心理不扭曲。因为这个世界,给予给靳修臣的,全是伤害,因为一直处于一个坏的环境里,所以他本能地养成了,把什么事都往坏处想,对别人会惯性不信任。这其实是一种,被多次伤害后行成的,自我保护机制。所以在看到周煜林日记本上,那句‘他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后,靳修臣不可遏制地,对周煜林的爱,产生了怀疑,不可遏制地有了很多负面又阴暗的想法。但他又不敢去向周煜林求证。因为他太想要周煜林了,他害怕看到周煜林在回答他时,有一丁点的犹豫,同时害怕他的挑明,会让他失去周煜林。就像明知晋婉后来对他的好,都是演出来的,或许带着某种目的,他也没有质问过晋婉。反而是陪着晋婉把这场戏演下去,就为了晋婉施舍给他的那点母爱。周煜林很轻地叹了声。真有点心疼了。相恋十年,靳修臣陪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陪着他从失去父母后的痛苦中走出来,知道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难过,每次都能及时安抚他,给予他慰藉。周煜林以前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处在这样一个水深火热的环境中,经历过那些惨烈的事。靳修臣从来没跟他说过,所有痛苦都是自己隐藏在内心的深海里,存放在周煜林触碰不到的位置。大概,是不想让周煜林看见自己的狼狈吧。再加上晋婉又演得那么好,周煜林也被迷惑住了。车窗被缓缓摇开一条缝,周煜林透过那条缝隙,深呼吸,让自己喘口气。然后告诉自己,心疼是正常的情绪,没有人在看到一个人这么悲惨的人生后,能够毫无波动。但他不必因此太过自责,他又没有上帝视角。过去那十年,在他眼里,晋婉是一个虽然冷淡,但还算合格的好母亲,靳修臣是一个虽然日子苦,但还算开朗上进的爱人。如今这一切,对周煜林来说,完全是颠覆性的,冲击太大,他一时回不过神。晚餐,周煜林在家里给周木木做了好吃的。吃完饭后,他心情平复些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