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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叶从中缓缓大开。正对宝库大门的墙上,是一整面水墙。他硕大的,如纱、如花,却也锋利无比的尾鳍就在其中虚悬。水流带动尾鳍如蝴蝶的薄翼般轻轻扇动。共鸣让克莱斯特的整个脚底都在发烫。他站在水墙之前,五指平贴在水墙之上。如有所感,隔着一层玻璃,尾鳍的薄翼也缓缓贴向他的手掌。他自无垠的深海而来,被人算计强掳上地面,在这里,他失去自由,失去尊严,失去他赖以生存的一切。他在这里几乎是经历了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段时光。如今,他身体失去的最后一部分终于要回来了。水流如波涛般涌动起来。克莱斯特逐渐用力,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下一个瞬间,猛地向内塌陷。四角的符文闪动了两下,倏的变暗。“玻璃”化作液滴,其后的水墙像怒卷的大浪轰然向他“倒”来。克莱斯特不闪不避,闭眼任由大水灌顶。水浪冲击他的肉身,那一瞬间,让他错觉自己回到了海底。克莱斯特愉悦的勾了勾唇角。可惜只有一个瞬间。倒塌下来的水“墙”哗啦啦的卷着房间内其他的东西一股脑的往外冲,无法约束的水液也很快就浅得只能漫过脚面,不出几个呼吸,就连鞋面都漫不过了。脚底越发烫了。克莱斯特褪去衣物,任由双腿化作残尾。他将残尾折过来,取出匕首亲手划开已然愈合的伤口。每一寸皮肉都将刀刃割开皮肉触及骨骼的感觉忠实的反馈给大脑,但他并不在乎,比起日日如刀尖行走,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殷红的血液流出,混着地上的水液,如丝如缕般向外漫去。克莱斯特拿过自己的尾鳍,重重按在残尾豁开的伤口之上。皮肉相接,筋骨相连,残尾重生的痛感如同顺着每一根血管都被利刃划过。人鱼断开的尾鳍本就很难愈合,为了折磨他,领主蓄养他的泳池中还添加了阻止伤口愈合的魔药。他曾无数个日夜都忍受着断尾的痛楚,直到那个红发的武者将他从肮脏的泳池中抱出。克莱斯特倒在地上,剧痛让他的脖颈崩成了直线,神思恍惚,那些他刻意不去回想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并不连贯,却来势汹汹。橙红色的破碎明光、武者给他残尾上药时搭在颊侧的碎发、她环着少年侧头问他还好吗的眼眸、窄剑带起的血线、她尴尬无措的后退、警告他不要乱用天赋而绷紧的唇、笑着对他说请他来做客时眼里的温柔,她纤长的温暖的脖颈……还有她倒在雪地里的画面。——血液染红大片苍白,那双棕红色的眼瞳逐渐涣散。已然长好的尾鳍忽的痉挛了一下。她死了吗?是的。她应当死了。他以洛克·亚当斯的名义在黑市里发布了大量的暗杀任务,还给所有洛克·亚当斯的手下下达了不死不休的指令。她再强也只有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孩子,接连不休的暗杀足以耗空她的体力。到最后,她只能孤零零的死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剧痛折磨得克莱斯特神志都变得迟钝。不知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别的什么,意识到她必死的那个瞬间,犹如巨峰压顶,窒息感灭顶而来,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好像变成了泵送痛苦的开关,每一次跳动都将比身体上的疼痛更难熬的东西送往全身每一个角落,克莱斯特平撑着地面的手掌因用力而鼓起青筋,他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目眦欲裂,像是一个濒死的痛苦挣扎的人。命运似乎早有牵引,冥冥之中,他恍惚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又轻又稳的脚步声。颈子也变得僵硬,犹如提线的木偶,克莱斯特如傀儡般一格一格的侧头。明知不可能,他还好似渴盼着什么。声音越来越近,脚步粘滞水液的细微声响里,敞开的大门出现了一双笔直的长腿。那一瞬间,犹如溺水的人摸到了浮木,他的眼睛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迫不及待的往上瞧去。红发武者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他的眼底。她的湿发尚未干透,有几缕贴着面颊。衣服似乎换过,露在外的手背上有细小的伤口。她没死。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仿佛从亡者的国度重新回到人间。氧气重新充盈在他的肺部,眼底雪花样的斑点消散,视野重新变得清晰。克莱斯特几乎是贪婪的、不知足的望着她,就像沙漠里饥渴的旅人突逢绿洲。她站在门口望着他。仅仅只是她看着他,就让他犹如从极寒跃入温暖。浑身每一寸皮肉、每一块骨骼都叫嚣着快慰。尾鳍愈合的剧痛也瞬间消弭,反而从伤口连接处窜起一阵麻痒的、暖洋洋的感觉,一路窜到脊髓深处。自她出现的那一瞬间,那座压在他心口的大山便骤然消失。克莱斯特狼狈的大口大口喘息着。她没死。克莱斯特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嘭嘭,嘭嘭。比之圆塔之下更为清晰的、浓重的庆幸让克莱斯特意识到——完了。他以为不见她,不亲自动手,便不会再受牵连,不会反复犹疑痛苦。可事实并非这样。他的好奇、他的试探,亲手将自己送入了另一个囚笼。——一个名为特丽莎的牢狱。此后,他将生受她每一个垂眸的牵绊,死亦身不由己。克莱斯特长久的注视着她。他恍然想起初见她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颂诗。『请您诅咒亦或祝福我,燃烧吧,燃烧吧,将我腐朽的躯壳连同这无尽的黑暗一同焚毁。』我已被黑暗诅咒,陷入爱欲的深渊。我已无回头的余地,注定沉沦。那么,在我有限的余生里,请你与我一同沉溺于爱欲的沼泽。特丽莎站在宝库的门前没动。她从死去的魔法师身上摸出了“亚当斯”的铭牌,弓箭手身上也是。她一路折回雷光城,直往这个名为洛克·亚当斯的富商家来。她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的家中死寂。翻入内室,便见昏睡了满地的侍从、侍女。她一路往里,终于在偏厅内看到了已然死亡的洛克·亚当斯。走廊与厅堂都是漫积的水液。她踩水前行,看到了大开的宝库和仰躺在地的、仿若将死的克莱斯特。他的尾鳍已然回到了他的身上。硕大的、华丽的尾鳍在地上铺开。海妖尾鳍的主体是一个半月形的弯钩,不管是月牙的两个尖角还是半弯的弧形,都是有如锋刃般的锋利。——足以让他们与大海中任何一个猎食者正面较量。而在主体之上的鱼尾部分,则附生着如纱般轻柔的层层叠叠的薄翼。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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