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副队长呢,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徇私,根本没照顾她家。她家楚志业是个懒死鬼投胎,最爱偷懒耍滑。这些日子,就连年春花、李秀琴这俩都变懒起来了。”“现在,她家上工的就楚志平、楚志茂还有蔡顺英。”“啧,这不是三个人养一大家子人?”小媳妇儿说着都觉得怕,那么多张嘴呢,就三个人去上工?说着,她又纳闷儿:“既然是这样,她家咋天天吃肉喝饮料呢?”花婶儿冷笑一声:“靠装神弄鬼呗!”她瞥了瞥四周,确定周围没其余人后才压低声音:“这段日子,队里不是说福团说谁怀男娃谁就是怀的男娃吗?说那福团啊,只要摸谁的肚皮,谁就是怀的男娃,这消息一出,别说临近的生产队,就连其他公社也有翻山越岭来找福团的。”大白天的,小媳妇儿听着咋这么瘆得慌?有点超出正常认知了。花婶儿说:“每次,她们都是提着烟酒糖肉,深夜去年春花家,为的是啥?为的就是福团能摸摸自己或者儿媳妇的肚皮。年春花家这段时间吃的肉就是这样来的呗。”除开王萤听着觉得舒坦,觉得这是佐证了福团的大福气,其余人只是当乐子听。那小媳妇儿摸了摸发凉的后颈:“……这、这不就是神婆吗?”以前哪个生产队没有神婆?做一些不知道有用没用的法,有的能给人心理安慰,有的则会延误治疗时机,好坏不一,但是,总体来说,能逼不得已做神婆的人都是可怜人。说什么过阴人、什么看蛋问米,每个神婆都很少见阳光,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为的就是营造神秘的氛围。不是活不下去了,没人会做这个。这个小媳妇儿也是念过小学的,当初考上了初中,家里人觉得女孩儿读书没用,不让她去念,收了一点彩礼就将她嫁到第九生产队。小媳妇儿道:“我是觉得,以前见的神婆大多都是可怜人。我之前常听我妈说,哪个媳妇过不下去日子,投井自杀,被救活过来后就多了过阴的本事,我瞧着,这个事儿有古怪,古怪的不是鬼神,是人心。”宋二婶原本一直一言不发,听到这话后才抬眸:“自//杀的,基本都是活不下去了,但是人基本只有自//杀一次的勇气,被救起来后,就不再有那种勇气,为了能有个谋生本事,自然就有了诸多神婆,都是可怜人。否则,为啥咱们很少听到男人做这个?因为在队里,男人有把子力气,就能活下去。一些家庭呢,男人哪怕吃喝嫖赌抽,也把男人视为一家之主,他们活得下去,就没必要装神弄鬼。”可这年春花家,一家子这么多劳动力,好手好脚的?咋想不开去做这玩意儿呢?最后,宋二婶总结:“所以,我这是没姑娘,我要是家里有姑娘,一定让她拼命念个初中、中专,去城里当工人也好,留在生产队太苦了。”大家都听得若有所思。王萤却一头雾水,不是,怎么就扯到这上边儿来了?福团的福气能有假?她们怎么一点都不好奇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啊!有宋二婶这个反神神鬼鬼急先锋和花婶这个脾气爆裂、专戳年春花家痛处的人在,一时间,这儿做针线活儿的人没一个羡慕福团吃的肉、饮料。毕竟,队里风气在这儿,你这些野路子野狐禅能吃一辈子吗?要是被队长、干部们知道了,怕是吃不了兜着走。王萤却听不下去,她觉得这些人就是妒忌。王萤说:“你们要是觉得福团的福气是假的,你们自己去举报呗,反正福团就是能看胎儿男女,要是她不灵,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找她。”花婶儿白了她一眼:“我们疯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举报她干啥?”别看花婶儿和年春花不对付,见面就掐,但是,这种背后捅人篓子、结死仇的事儿她不干。她又不是傻子,平时闹嘴、吵架,但是举报可就结了死仇了,要是她去举报人,以后别的乡亲是不是也觉得她没事儿做就爱去举报啊?她不是成了群众里的叛徒吗,这种给自己糊一摊子屎尿的事儿,花婶儿才不做呢。花婶儿朝还想说什么的王萤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信福团,你巴不得自己怀的是个小子。”瞟了眼她的肚子:“都没显怀呢,天天撑着腰也不怕闪着,要巴结福团年春花,去她家巴结,你在这儿给她们说好话,她们也听不到啊。”王萤:……她不是花婶儿的对手,恨恨地拿上针线活儿走了。这里的机锋以王萤失败告终,但生产队里、公社里像是花婶儿、宋二婶这样不迷信的人大约只占三成,其余七成还是多少相信这些神秘兮兮的东西。因此,这段时间,福团真正成了队里最受尊敬的人,谁来都得捧着敬着。楚深和楚枫并不太关心福团受不受尊敬,晚秋初冬,知了大多都钻入地里,这时候很难收集到知了壳。哪怕树上还有些残余,但对比投入的时间、精力来说,也就不再划算。晚秋初冬是冷漠的季节,除开一些野生的中草药,孩子们没什么能赚钱的途径。但哪怕是野生的中草药,队员们也都识货,要是有用的,早就割了拿去自己吃,自己用不上的,也就直接割去喂猪喂鸡,不想叫别人占便宜。只有林子深处才有更多中草药,但是楚枫忖度着,他们的运气有点差,还是谨慎些,不去最好。楚深和楚枫也就闲下来,带着楚梨一块儿每天割割猪草、去学校偷听老师讲课,日子过得倒也有声有色。除开楚深偶尔会有落差,他一摸兜:“空的。”长长叹了口气:“要是以前,又能卖不少知了壳了。”楚梨微微一笑,楚枫也打趣他:“哥哥,我们还小,哪儿能一年四季都赚钱,就当休息好了。”“也是。”楚深也不着急,漫山遍野找知了壳的时候,楚深学到的一点就是万事不能急,急就会出事。三个小孩儿割完草,在树下找到一点野豌豆,把野豌豆里的豆子剖开,中间空出来,这样就能做成一个碧绿的哨子,用嘴一吹,能发出好听的声音。乡下的孩子大多玩儿这个。野豌豆生命力更是顽强,一年四季都能在各个地方找到一些。楚深做了三个哨子,一人一个,两颊吹起气来,鼓成青蛙般的形状,声音也响亮,但在旷野的风和自然的树叶摩挲响动中,很容易就和自然融为一体。低矮的茅草房依偎在一棵核桃树下面,核桃树的叶子抵不了秋冬冷气儿,现在凋零得稀稀拉拉,叶片边缘擦了霜似的泛黄,但毕竟时节不到,寒风不太显,核桃树也不至于叶片脱落成光杆儿。核桃树下,隐约有两个男女走在一起,男的手揣在裤兜里,有些局促,又有些吊儿郎当。女的骨节五大三粗,平素不打扮的模样也用水细细梳好了头发,穿了最齐整的衣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