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沙连雪也知道,若那个卫霍的功力有他忠心的一半,只怕早就可以纵横江湖无敌手了。倒是不知道沙连雪到底看没看见,他那个心腹侍卫眼中严重的抗议,如果可以,恐怕卫霍现在已经抱着沙连雪的大腿,求他不要让他离开他了吧。真不愧是条好狗,沙连雪驯养有方啊。耳朵里面闲闲的听着沙连雪带着焦急的说服,秋素心始终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含着一丝冷光,不着痕迹的研究着这个一贯影子一样站在沙连雪后面的男人。静侯与他的关系,虽然一知半解,他倒也能猜出个几分来。这样的一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能让一个女人变得里外皆冷,冷眼看着这片红尘,视他的心意如无物?相貌气质智机武功皆不如何出色,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和这男人一般的角色。唯一出众的,便只有那份不二的忠心。他可从未见过哪一个女子因为这样的优点,便沉沦枉复。看着面前的男人,想着静侯对他的千般拒绝。秋素心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初陷情海 ,不知自拔的普通男人。一众阴暗的情绪半点不缺的涌上心头,只是被完美的控制在谦谦君子的表象之下。那些过往他不问,不是因为答应了沙连雪,而是顾及着静侯,他不愿意冒这个险。只是,不问,不代表答案走到面前的时候,也把眼睛蒙起来不看。静侯究竟是拒绝他,还是拒绝这天下所有的男人,又或者,她只是单纯的心里还有人呢?秋素心忖度着,心里暗暗的动了念头。这是个相当危险的赌局,弄不好就会全盘皆输。那么,他要不要走这一步险棋呢?“子隐,子隐!”素来文雅的沙连雪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了,“你…你到底听进我的话了没有?”秋素心抬眼,微笑。“当然,当然在听。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请刺史派兵来,不过是为了安家中双亲和兄长的心,其实哪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居然让你这样担心,我倒有些过意不去了。”这番话出来,再加上秋素心完美无瑕的做作表情,沙连雪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也有些发虚。其实,他心里清楚,卫霍的功夫不足秋素心的一手一脚,他此举,明着是关心友人,实在是存了私心的。秋素心不动声色的停止了寻找的动作,他就猜测静侯应是被找到了。几番试探,秋素心虽然防备的滴水不漏,却也只有让他更确定这个猜测的真实性。他与秋素心相识多年,对秋素心此人也算了解。静侯在他手中,绝对只有任凭摆布的份。不论是静侯还是秋素心,一定都不乐见卫霍,沙连雪心里清楚,却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人送进他们之间。他并不知道秋素心已经动心,也不知道秋素心和静侯之间现在竟然是静侯占着上风,更不知道秋素心和静侯目前的胶着局面。或者,他并不愿意去想,也不乐见这种可能。更或者,在内心深处,他不愿意承认的真实想法,甚至是希望他们真的正在遭遇危险的。让卫霍去保护秋素心,莫不如说是让卫霍去保护静侯。虽然过去的时光无法倒转,虽然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是,他或者一直希望着可以有一个机会,能让这件事情,有一个不同的结局……秋素心看着沙连雪脸上微微变化着的表情,唇边的笑意含了几分淡嘲,声音却是实心实意的诚恳状:“既然如此,那么我恭敬不如从命,就暂时借沙兄的心腹人一用了。”?!沙连雪还未从混乱的心思里面结套,耳听得秋素心忽然改变的言辞,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秋素心只是淡笑不改,余光瞄到卫霍铁青的脸色,笑意更浓。此时此刻,身在内园的静侯,无端的,全身一阵发抖,背后生凉。她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也八成,宁肯这辈子都不要知道……第四章 七月流火(上) 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下来,但是对于静侯来说,没有半分差异。这世上何处不冷,何人不冷,喝一口酒,暖过喉咙,只要还能呼吸,就还能活下去。月光无声的从窗口爬进来,青白的,像燃烧一地的毒火。静侯熄灭了所有的灯烛,她忽然非常不能忍受那些红艳跳动的颜色,在见到了那个男人之后的现在。她不擅长猜测人的心思,常年的避居,也让她再没有必要去猜测任何人的心思。从以前到现在,她只追逐过一个人的心思,却只得到了一个粉身碎骨的结果。她倦了,也怕了,于是对任何人都不再有兴趣。他们说,她就听。他们对她如何,她就如何。不再去费力探讨掩藏在言语和行为后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目的和动机。已经把自己龟缩的这样渺小,像乱坟岗上的一棵荒草,她不明白,到底因为什么,还能引起别人的兴趣。秋素心虽然任性妄为且不择手段,却还不会死皮赖脸那一套有失身分的事情,一直以来也还在她能忍受的范围里头。但是,这一次,他太超过了。她还是不能明白男人这种东西的残忍程度到底有没有极限。或者她不明白的是,以情爱为名的种种行为,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境界,才算是个终点。把她的过去和伤口一起挖出来,会对他有利吗?把将她生命完全改观的男人带到她面前,她就会发现,原来是他比较好吗?还是说,他也笃信着,把伤口的脓血放出来,才会真正痊愈这一套?他难道不知道,这种治疗方法,风险大于疗效?静侯咽下一口酒,无法抑制的冷笑。苍青色的眼睛在月色中放出冷冷的光华,倒竖的瞳孔紧缩着,仿若一道界限,横贯在清醒和疯狂之间,一如深渊。如果她曾经以为从秋素心的身上流露出来的种种情绪是对她的遐思和迷恋,那么她错了。在这男人的眼里,她大概只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珍兽,又或者,是一只不容易被驯服的凶禽。他不择手段,只为了把她驯养成乖巧的停留在肩头的一只鹰。她不欠人,但既然她想象中的善意并不存在,那么她也不必局限于那些看来美丽灼热的镜花水月。她不欠人,所以,他无视她的,她也还给他。同样的月色,落在秋素心的肩头,冷如霜雪。赌局刚刚开始,他已经看到了注定一败涂地的结局。他赌错了这一局。刻意的将卫霍带到静侯的面前,一面客气的拜托卫霍保护静侯,一面仔细的看着静侯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她是有情绪的,不知道是不是午后灿亮的阳光眩惑了他的眼,一瞬间,他甚至看到了静侯的眼中烧过了青色的火焰。但是,也只是一瞬间。那之后,静侯微笑的看过他和卫霍的脸,没有任何言语,用一种淡漠到极点的目光,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两只一般无二的蝼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