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愤怒,没有激动,没有秋素心预料中的任何反应。静侯给予他的,是一种被识破机关后的尴尬,一种被完全漠视的羞辱,和一种被毫无区别的轻视的惶恐。秋素心第一次感到这样的不安。过去的几天里,无论他的行为怎样恶劣,静侯都还是笑笑的,虽然冷淡和拒绝,但是还有着善意。这一次,静侯的眼中,只剩下了虚无和冰冷。他知道,自己做错了。错一步,自毁长城。或者他本来可以慢慢让静侯接受他的,现在,一切的可能都化作了泡影。握紧拳头,手上还残留着静侯身体柔软而低温的触感。他用计偷来的那一夜,静侯安静的睡在他身边。长长的发丝披散了满床,也把他淹没在其中。他想起初见时静侯那一头干枯不齐的乱发,好奇的拉了拉那发丝。静侯皱起眉,不满的咕哝几声,翻身又睡。无论是哪一个静侯,他都没有看出丝毫易容过的痕迹,他觉得这样不可思议,却又更加的沉迷在这个女子的种种不可思议里,不能自拔。他不明白自己的这种心态究竟是对待喜欢的女人,还是有趣的东西,又或者兼而有之。他也不必明白他心思,有一点他肯定就足够了,那就是,他在意这个女子,远远超越一切让他有兴趣的人和事,甚至仅次于他的家人。只是一向成竹在胸的他忘记了,这一次,他面对的不是以往那些有趣的东西,也不是值得一会的敌手。他不能沿用过去的那些方法来对待静侯。他忘记了,人心,是不能玩弄的。在不该自大的地方自大,在不该自以为是的地方自以为是,他输了这一局。通往静侯心底那条本来就遥远的路,现在看来已经遥不可及。他虽然不会就此放弃,却深深的好奇起那段能将静侯影响至此的“过去”。秋素心凭窗,看着与自己房间相对的那间静侯所在的厢房,和房前雕塑一般站立着的影子。凝住了眼色。永远不会太晚。只要他想做的,总能做到,只要他想要的,总会得到。微笑着,脸上带着一点不安又兴奋的殷红,立在大从的花朵旁,看到他的时候,眼中会格外的闪亮。卫霍从不以为自己会记住这些东西,但是在再次见到静侯的那个瞬间,他居然纤毫不差的想了起来。那一次静侯坐在秋素心身边,和从前迥然不同,懒散之中带着些无所谓,看过去就像是普通的青年,再也没有从前那个女人的影子。她和秋素心说话,懒懒的喝茶,对主人和夫人异常冷淡,对秋素心也不甚热络。似乎对一切都很厌倦。他是硬要跟着主人去的。本以为静侯已经死了,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她和他的孩子一起。惊愕的从夫人的口里得知静侯还活着的消息,他瞬间只想得起最后静侯妖魔的形态,和她制造出的那个人间地狱。忽然从人化妖,若不是亲眼得见,有谁会相信。人已死,主人也严加束缚,不准任何消息走漏出去,并且把所有见过那一幕的恶徒都斩杀殆尽,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结束,却原来,静侯竟然还活着。那之后,主人对他的信任不改,言语却多责怪。主人说他冷酷残忍。或者吧。但是,他究竟有没有痛过呢?在看着满屋里静侯亲手缝制的婴儿的衣衫鞋袜和小枕头小被子的时候,在每天无意识的穿着静侯为他缝制的衣服的时候,他究竟有没有痛过呢?或者有,也被他习惯性的沉在心底不去在意。他经历过更加痛苦的事情。从被老主人从满地尸首的残片中救起之后,从固执得亲眼看着压在他身上保护他的父母的尸体被老主人派人缝合后下葬之后,从老主人派人将洗劫并杀戮了他全村人的那伙强盗剿灭之后,从老主人将他放在主人身边同吃同住,让他将来好好保护主人当作报恩之后,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一个使命。主人,就是他的天。今生今世,都不会改变。本来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改变的。但是为什么,他最终还是听从了主人的命令,离开来到这里?卫霍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这是一向视他如兄弟的主人,第一次这样严厉的以主人的身份下的命令,他不能违抗,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吗?卫霍万年不变的表情此刻依然凝固的像一尊雕像。沐浴在月光之下,守在静侯的房前。午后乍见是那个冰冷娇艳的女子此时正盘旋在他的脑海中,像是一场含着剧毒的噩梦,抛之不去。而他噩梦中的妖魔,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正无声的立在他的身后。静侯盘踞着巨大的蛇尾,水不断的从□的身体和及地的长发上滴落,整个人苍白的宛如刚从深渊中挣扎爬起。伸出带着尖利长爪的手,缓缓的靠近那扇门。只要用上一点点力气,就可以把一切噩梦的根源都终结掉。静侯的眼睛明亮而茫然。原谅,多么简单的词语。可是为什么明明她已经笑了,却泯不掉过往的恩仇——第五章[VIP] 七月流火(中) 局面于是胶在一个非常诡异的状况里。静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自在,也更加的让人看不出来她心里想了些什么。她不和任何人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要什么会要求,得到了,会道谢。但是不管是对于随时随地都跟在身后的卫霍,还是隔三差五就会在面前绕一下的秋素心,她都完完全全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有时候,秋素心甚至觉得自己和静侯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他看得见她,她却不存在在这里。但是,不管是怎样的无理,静侯都保持着一种非常自然的姿态。让秋素心半点脾气也发不出来。更何况他也没有任何可以发脾气的理由和机会。卫霍随时都守在静侯的左右,这个男人,一旦接下了命令,就会不打半点折扣的执行到底。他怎么能容许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失态。同时,让秋素心不得不暂时安于这种局面的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那就是,原本安分了一段时间的云楼,忽然又开始了新的动作。云楼本来自傲于自己江湖黑道第一大组织的身份,从不与其他的江湖势力多做牵扯。单云栖执掌云楼之后,虽然开始在暗中收买和吸纳一些比较有实力的黑道散客,却也从来不曾把这些动作搬到明面上来。可是眼下,这个一向蒙着一层面纱的云楼,竟然一反常态的毫不遮掩的开始频频与一些较小的黑道势力接触,甚至大有合作不成就直接吞并的意思。让本来就在云楼和“云上天”的争斗之中艰难的维持着平衡的黑道一下子充满了岌岌可危的不安感和火药味。连一向坐山观虎斗的白道一众人等也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