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观你之脉象,滑如滚珠一般,乍一看是有几分像喜脉。但仔细究来,脉象速而无力,绝非妇女妊娠之兆。”
他和一旁的李明夷交换过一个眼神,随即看向正忐忑不安的男子:“此脉乃气血不足所致,是血虚症。”
陈五功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裴之远收起笑容,反问:“是不是还常有呃逆呕吐,泛酸难受的时候?”
陈五功用力点着头。
“这便是了。”裴之远徐徐叹一口气,“村里的赤脚郎中,浑水摸鱼者为多。他们看你肚子涨大,肠胃受累,脉象又有些像喜脉,便下次谬论。此则是我官医署近年失职所致,说来也有老夫之过。”
若放在两年前,百姓即便穷苦,也有悲田养病坊可以求医,断不至于生出这样的荒谬事端。
裴之远自责之余,再次将目光聚焦在对方那鼓胀得过头的肚皮上。
“虽非怀孕,然而你腹中之物不停吸取着津液气血,若置之不理,迟早会拖垮全身。”
听到此处,陈五功已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起身就要给他跪下:“还请神医一定救救陈某,某一条烂命不足惜,只可怜家中还有一双孤老,因为这些风闻,已,已病得起不来身……”
“快请起来。”裴之远伸手拦了拦,目光却望向正思考着什么的李明夷。
“病已至脏腑,汤药不可及也。要解此症,恐怕还需这位李郎出手。”
陈五功如蒙点醒,腰杆又向一旁弯去:“李神医,还请……”
“要想治好你的疾病,现在只有一种办法。”对方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的请求,单刀直入说出结论,“剖腹取之。”
剖腹二字一出口,陈五功还在欣喜的面孔当即凝滞住。
那双抬起的眼眸中布满惊愕,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我会给你麻醉,过程中就像睡了一觉,醒来手术就结束了。”李明夷直起背脊,一丝不苟向他解释,“不过,我不能保证在你肚子里的病灶究竟是什么,在哪里,能不能摘下。换言之——”
他眉梢扬起,眼神不假玩笑。
“你也可能醒不过来。”
裴之远判断得基本没错,病人之所以出现脉速乏力,实则是因为肿瘤引起的营养不良与贫血;肝损则很可能是因占位压迫导致。看似不致命的占位病变,同样会一点点蚕食健康的躯体,直至将生命摧垮。
这种程度的占位病变,在目前的科技水平下,手术是唯一的治疗方式。
被这么一说,刚刚还欣喜若狂的男子,现在反而一点点冷静下来。
陈五功站在原地思索半晌,下定决心般再次开口:“照两位神医刚才的话,不管某之生死,至少能剖出陈某肚子里的东西?”
李明夷点点头。
“好。”这次,陈五功没有任何扭捏犹豫,一口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