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瑛说这话时听起来同样并没有非常想要,话语间薄薄地隔着一层试探。
楚怀存离他近了,闻到他身上一股龙涎香,混杂着桃林潮湿的泥土,化作甜滋滋的腥味。他于是猜到季瑛大概刚从宫里出来。
他是为了公事,而非真的应邀而来。
不过,桃花——楚怀存看着一大片桃林,意识到自己竟真的开始考虑季瑛的要求。深紫色官袍下那双苍白的手什么也没有握住,却总是虚虚地曲着手指,像是要握住些东西。在那荒唐的夜晚,在宫宴上被众人攻歼,他都习惯性将手指弯曲成这样。
楚怀存惊讶于自己竟能想起这么多关于季瑛的细节,是不是对这个人太在意了一点?
明明都知道他不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
季瑛苍白的脸色终于漫上了错愕,就在一晃眼之间,他甚至看不清楚怀存的动作,花枝便被干脆利落地斩断。楚相挑了那枝最高、开的最烂漫的,木叶断裂时渗出草木的清香。眼前人白衣如雪,却手捻花枝,桃花一瞬间被雪亮的尖刃照亮。
当花枝被递到自己手里时,季瑛都没有完全搞清楚是什么情况。
他下意识抓住花枝,桃花在他的动作下落在地上。
他的声音有点紧:
“楚相真给我了?”
楚怀存发现自己应对季瑛的一个基本方针。每当对方故作姿态想要隐瞒些什么,或是阴阳怪气地说些怪话时,他总有一种想要打碎表象让季瑛错愕的恶趣味。这听起来有点古怪,楚相自己都觉得不太像话。
但心狠手辣的季大人被揭露后流露出的那一点情感,让楚怀存隐约看到了另外一个他。
再怎么说楚怀存都不会为了一枝桃花而出尔反尔。
“曾有一个故人告诉我,桃花并非秾艳之物,”他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季大人喜欢,带走后反而能传递更多芳泽,自然无甚不可。”
季瑛感受着花枝硌着掌心的弧度,还有柔软的花瓣冰凉地贴着他的皮肉的触感。
楚怀存的话就像是一个梦境,他恍惚间像是想起忘却的前世般,想起自己曾在一个怎样的场合对他说出上述的话语,而此时又被楚怀存拾起,用以赠给他一枝桃花。就像是神秘莫测的宿命忽然在他头顶的天穹睁开眼睛。
楚怀存转过视线,眼眸带着浅淡的凉意,他对陌生人一直都很冷。
“那么,”他终于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自己,“季大人,你来相府想要做什么?你不是为了我的邀请来的,而是一出宫就赶过来,我想——”
“我好疼啊,”
季瑛打断他,忽然像是埋怨般轻轻说。